清河郡府衙。

古樸銅爐雕刻出精致云紋，蒸騰的香煙氤氳升起。

徐遠澤神情憤懣，眉宇之間凝結著不解與困惑。

“計劃出了紕漏，居然令那方墨逃過一劫。”

“無妨，一步閑棋而已。”

徐郡守緩緩坐在茶案前，為自己斟了杯茶。

“方墨的事暫且擱置，方凝秋年后便會前往京城，參加書院科舉。

“眼下這兩個月的時間，你抓緊提升她對你的好感，否則等她離開清河郡，便來不及了。”

徐遠澤有些頹唐的搖了搖頭，無奈的語氣：

“她完全是一堵不透風的墻，我多次邀她出行，每次都會被各種婉拒，我又沒有總是登門拜訪的道理，唉！”

徐郡守笑了笑：

“她既然不待見你，那你便需要想辦法，用盡一切手段，讓她只能喜歡你，只能和你在一起。”

“父親的意思……”

“下個月的春熙節，便是一個機會，到時只要略施手段，不怕她不就范。”

徐遠澤重重的點頭，心中卻思量著：

“那日在方府與凝秋論辯，便是那方墨駁了我的面子，這才令凝秋對我越發疏遠，如今怎可讓你如此輕易逃脫？”

……

……

方墨看著眼前一幕，震驚的有些說不出話來。

一座巨大的洞穴，內部被厚厚的巖壁分割，形成多個溶洞。

最大的一座溶洞中，大小不一的石桌被整齊擺放，墻壁上燃著昏黃的油燈，將整座溶洞映照的有些陰森。

若僅僅是這些，倒還不至于方墨如此反應。

真正令他驚詫的，是那一個個端坐在石桌前，捧著書籍認真研讀的那些“幼童。”

只見其身形虛幻，頭大身小，渾身肉嘟嘟的，臉上點著朱砂般的腮紅，頭頂梳著一根半身長的沖天鬏。

像極了年畫里的大頭娃娃。

但這般樣貌放在現實，給人的感覺卻只有詭異。

他現在，要給這些鬼童講課？

心里想的同時，紅裙女子已將他帶入溶洞內部。

那一個個幼童見來了人，立馬舍了書籍，小跑著來到二人身前，嘰嘰喳喳的不知說些什么。

紅裙女子面色一板，那群小家伙立馬回到座位，安靜起來。

“小先生，這些便是你的學生，覺得如何？”

方墨有點想笑：

“姑娘莫不是在尋開心，在下從未聽說，鬼也需要啟蒙的。”

“他們不是鬼，他們只是與一般人不同。”

紅裙女子解釋：

“人出生時，肉體與靈魂是相融的。但這些孩子肉身失去生機，靈魂無處承載，這才淪為陰物，卻也渾渾噩噩，所以需要啟蒙。”

夭折還說得這么清新脫俗……方墨心說。

“姑娘你究竟是人是鬼？”

“是人是鬼，小先生心里清楚，我只知道，我是小先生的雇主。”

紅裙女子丟給方墨一錠紋銀，定金一兩。

“剩下的九兩銀子，過幾天會送到小先生府上，我先簡單為你介紹下這里吧。”

方墨接過，點了點頭。

紅裙女子的聲音緊接響起：

“很簡單，這里的大部分書籍，你可以隨便翻閱，各個溶洞也都相連接，前往隨意，但唯有一點。”

紅裙女子手指了一個方向，方墨看去，是一扇灰突突的石門，四周雜亂不堪，顯得死氣沉沉。

“那扇門，絕對不可以打開哦，最好也別靠近。”

頓了頓，她又補充：

“這是為了你好。”

方墨收回目光，一一應下。

一切交代完畢，紅裙女子便告辭離開，此刻這座溶洞內只剩下方墨，面對著眼前這些端坐的小鬼童們了。

方墨心中突然涌現一股荒謬感，旋即又頓感有趣。

他翻開面前的書冊，是一本“識文斷字”的啟蒙書籍。

所謂鬼童，其實與真正的孩子也沒什么兩樣。

天真頑皮，喜歡走神。

時間一長，方墨便自然而然的沉浸其中，似乎有著某種魔力，在不斷牽引他諄諄授課一般。

【有教無類，訓誡鬼童……】

【善為人師，言規語尺……】

一頁金書悄然浮現，字跡如漣漪般擴散。

講課也可以提升進度……這很合理啊！之前怎么沒想到？

方墨有些無語，他看向下方那些“小學生”們，露出和藹笑容。

“休息一下，兩刻鐘后繼續。”

話音剛落，這群小娃娃們便一哄而散，雖然是鬼，卻也都是孩子，愛玩是天性。

方墨笑了笑，他也打算在此隨便走走。

目光掃了掃，在那扇雜亂石門處頓了頓，旋即直接掠過，看向另一側的溶洞口。

那里連接著另一處溶洞，似乎是一間書室。

走進一看，目光瞬間便被琳瑯滿目的書籍所占據。

“真沒想到，這里的藏書這般豐富……居然連佛經都有？”

方墨翻開一本佛門經文，上面密密麻麻寫著他看不懂的字，應當是佛門的梵文。

意興闌珊，方墨隨意看了兩眼，便放回原位。

然而在其低頭之時，目光卻被另一本書籍吸引。

“《八臂羅漢掌印》？！”

方墨瞳孔微凝。

武道典籍，不僅如此，更是佛門的武道典籍！

這里為什么會有佛門典藏？

下意識去拿，卻有一只纖白素手，突然闖入方墨視線，將那本佛武典籍捷足先登。

方墨恍惚了下，抬頭看向紅裙女子。

只見對方正笑吟吟的看著自己：

“小先生對這些東西感興趣？”

方墨想了想，最終沒有否認，并提出想翻看一二的請求。

擁有可以生成技藝的金書，他習得武學的成本，簡直不要太低。

相較于旁人的——“冬練三九、夏練三伏”。

他只消將武學翻閱一遍，就可以省十幾年、乃至數十年的苦功。

效率極快。

不料，紅裙女子卻是搖了搖頭。

這是拒絕了。

方墨猶不死心：

“我只是有些好奇，這才想隨便看看，這看一遍，又不會把武學看到手。”

他費盡口舌，按理說，有著能言善道技藝加持，尋常人早已于他妥協。

紅裙女子卻依舊搖頭，態度異常堅定，就好像有什么不得不遵守的規則一樣。

見此，方墨也是頗為無奈。

如今自己只掌握一門養生功，至于拳腳則是一竅不通。

他迫切希望，找到能快速提升實力的辦法。

這樣一來，以后再遇到今日這般情況，也不至于沒有反抗余地。

被人牽著鼻子走，真的很不舒服。

方墨仍是不甘心，剛想再說些什么。

忽然，那一個個頭大身窄，臉色蒼白的小鬼童從溶洞外竄來，三三兩兩的聚在紅裙女子身邊。

后者臉上浮現笑意，抬起手掌輕輕一拍，一團金色光暈徐徐散開，將面前幾名鬼童遠遠拍飛出去。

方墨一愣，再仔細看，卻發現那些鬼童并未受到什么傷害，其身體只是在空中旋轉兩圈后，便穩穩地落在地上。

這是在陪它們玩呢……

心下了然，方墨隨即將注意力，集中在紅裙女子的掌力上。

只見其潔白掌心似孕育著金光，每每拍出掌印，周圍空氣便會略微鼓蕩，有縷縷梵音隨著氣流蔓延開來。

那些鬼童越發興奮起來。

“這是什么掌法？如此玄奧，明明拍在那些鬼童身上，竟沒有造成任何傷害？”

方墨目光灼熱，看得越發出神。

忽的，心神猛然震動了下。

那頁金書再次浮現，金燦燦的紙頁兀自震動，幾行字跡不斷閃爍——

【你通過“自在觀想法”，觀衍“八臂羅漢掌印”……】

【你仔細觀察了每一次的出掌軌跡，并將其反復鉆研，牢記于心……】

【你觸摸到了一絲神韻，心生感悟，卻并不真切……】

【你將神韻與感悟融會貫通，并在原有基礎上，新增添了一招掌法，并修改了兩處錯誤的行功路線……】

【你已掌握《八臂羅漢掌印》，觀衍完畢。】

這是……！

看著眼前，如瀑布般潑灑的字跡。

震驚的情緒尚且還來不及滋生，方墨只感覺眼前天旋地轉，一種無以復加的暈眩感，瞬間將他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