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麗脫俗的方凝秋微微搖頭，順勢看向身后廊道。

那邊，一前一后兩道人影，正緩步而來。

遣了名婢女前去接引。

見了來人，徐遠澤面露恍然：

“聽聞貴府有一位，一心追求功名的公子，只可惜時運不佳，三年未中，想來便是這位了。”

方墨看向說話之人。

清河郡郡守之子，名字……徐遠澤。

沒記錯的話，這個世界的郡守，是純粹的文臣。

對方家中，應該藏有不少《策論》相關的典籍，嗯……至少比方府要多的多。

輕輕頷首，算是打過招呼。

旋即看向方凝秋。

“聽聞二姐也要參加明年春闈？不知準備如何了？”

方凝秋淡淡搖頭：

“高中進士，進入大離書院，談何容易；光是一門《策論》，便不知難倒多少青年才子。”

“以凝秋的才學，想入書院何須參加科考，當今大離雖號召以文治國，但王朝命脈依舊掌握在武臣手中，凝秋身為定安侯之女，應當最清楚這點。”

對于徐遠澤的話中深意，方凝秋不置可否。

“二姐想要進入書院，的確不難。”

方墨嘆息：

“只可惜我沒有二姐的天賦，文不成、武不就；單單一門《策論》，便足夠傷透腦筋。

“偏偏府上關于《策論》的典籍極少，即便有心鉆研，也無從下手。”

說著，將身上大氅裹得更緊了些。

身后暖兒心領神會，立馬小聲：

“公子，剛剛下過雪，注意您的身體。”

方墨將臉埋進毛絨絨的領子，歉意道：

“徐公子，在下身患隱疾，對寒氣極為敏感；況且還要苦研《策論》之術，這次便失陪了。”

說完，又向方凝秋微微點頭，作勢欲走。

“三公子且慢。”

徐遠澤溫和一笑：

“徐某不才，平日也喜好研讀《策論》，府中也有不少相關的書籍，若是三公子需要，無需客氣。”

“這怎么好意思……”

“無妨。”

徐遠澤不在意道：

“只是方才那一問題，的確困擾徐某以久，不知三公子可有高見？”

說著，他又將剛剛的話，再次重復了一遍。

“人鬼殊途，的確無法混為一談。”方墨沉吟少頃。

徐遠澤微笑點頭：

“《草堂筆記》有記載一種鬼物，膚白貌美，常出沒于山野林間，尋找落單的書生旅人，施以魅惑，害人性命。

“面對誘惑，大部分人都會輕易就范，而那女鬼便趁機用針，刺進那人的腳心，元陽即刻外泄，不出一刻就會死亡。”

“可那位書生卻并未就范，對嗎？”方凝秋聲音涼絲絲的，糅雜著隆冬的寒意。

“不錯，但是那女鬼臨走之前，無意之間遺留了一錠金子。

“書生出身貧寒，考取功名，也只是為了賺錢為母治病，面對近在咫尺的財富，他沒有理由不動心。

“這，便是他被害的原因。”

徐遠澤講完，淺笑說道：

“所以，鬼物就是鬼物，會用盡辦法殘害他人，所謂‘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只是一句空話，惡鬼害人，不分善惡。

“二位，徐某所言，可對否？”

方凝秋表情看不出變化，沒有回答。

“徐公子講的這個故事，在下這里還有另外一個版本。”

方墨原本柔和的眼神，陡然銳利了幾分，氣質也有了些變化。

徐遠澤依舊溫文爾雅，道了句請講。

“之前的情節大體一致，但后面略有不同；書生并未將金子收入囊中，反而將其丟還。

“那女鬼因此，對書生萌生了好感，甚至還阻止其它的女鬼，前去謀害書生。

“原來那女鬼生前也是良善人家，只是因為被人挪了墳，這才變成了鬼，被迫干些骯臟齷齪的事情。

“書生心生憐憫，將女鬼帶回了家，女鬼感激，不但治好了書生母親，甚至還為書生產下兩子。”

說完這些，方墨氣勢陡然收斂，輕淡道：

“人鬼殊途不假，但卻不代表無法共處；是非曲直并非一面，人也分善惡，何況鬼物也曾經是人呢？”

有詫異的情緒，在方凝秋清冷眸子中一閃而逝，不由得多看了自己這弟弟幾眼。

徐遠澤笑容僵住，眉頭微微皺起，似乎是在思考。

身披狐裘大氅、氣質瀟灑悠然的郡守之子；

此刻，竟如同被夫子考校學問的學童，眉宇之間思緒紛擾，幾次三番想要開口辯駁，卻總有種如鯁在喉的感覺。

明明話都到了嘴邊，偏偏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無奈，只得搖搖頭笑道：

“貴府雖為武侯世家，卻能接連出現兩位，學識淵博之士；

“在下出身書香門第，卻也自覺汗顏。”

又閑談了幾句，徐遠澤便起身告辭。

目送對方離開。

方凝秋神色微動，側目看向身旁的方墨。

原本只是想磨煉對方一番，讓他明白，不是所有東西都可以靠讀書獲得。

如今看來，倒是多此一舉。

“還不錯。”

方凝秋淡淡說道。

“我不過講了個故事，照本宣科而已。”

還好這里的人，不知道寧采臣與聶小倩……方墨心說。

雪花紛紛揚揚，又下了起來。

眼前光景也發生著扭曲、變化，一簇簇雪花似乎活了過來，竟呈現出一行文字。

【語若懸河，辯才無閡，成功駁倒對方，技藝精進。】

……

……

方墨回到了自己房間，關上房門。

桌案前穩穩坐下，眼眸低垂，金書出現，文字如雪花般紛揚灑下——

【技藝：能言善道（小成）】

【進度：1/300】

【效用：心火如炬，內壯心神。】

心火如炬……這是何意？

書上說，讀書人應當心懷天地，胸存浩然，不懼任何陰邪鬼祟之物，與人辯駁時也不會自亂分寸。

不過能達到這種境界的，無一不是頗有才學的大文士，沉浸圣賢經義數十年的人物！

而我，只需要磨礪技藝，便可以追趕他們幾十年的寒辛苦讀！！

方墨大喜過望，眼下摸索出了增長進度的方法。

過些時間，徐府的書冊典籍也將送到。

自己只需要穩健的磨礪技藝，再配合書籍，二者合一，晉升大成！

大離書院，便不再那么遙遠了！

大離王朝重視文道，對于凡俗中的武道典籍，管控嚴格：養煉氣血的典籍，更是難得一見，屬于有價無市的珍本。

而據說大離書院內，便藏有一本養煉氣血的典藏，名為——《黃帝內經》。

被當做書院的“養生功”使用，凡是書院弟子，盡可修煉。

先養氣血，消除暗疾；再練武道，錘煉肉身。

這是方墨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解決辦法。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挖空心思，想著進入大離書院。

“也罷，既然如此，那便退而求其次，一些普通的養生功，應該也可以緩燃眉之急。”

“否則總是這樣下去，終究是沒什么安全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