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遭遇這種事情，估計直接就去興師問罪了。

平白吃啞巴虧，誰會愿意？

不過方墨卻并沒有選擇這么做。

外來物品進入方府，是有專門流程的。

首先有負責運送的家仆，將物品從外面運到方府，然后才是門房收容。

這一來一回間，狡辯的空間很大，對方死不承認，方墨也沒有辦法。

這還是其次，最關鍵一點是——他無法解釋銀子的來源。

之前說過了，方墨在城中并無產業，也無商鋪掛名，其它公子、小姐每月都有額外收入，但他沒有。

總不能說，是給鬼講課賺的外快吧？

方墨走到桌案前，從夾縫里摸出一本書來。

他不是沒想過，趁著天黑把人砍了搜身。

剛剛在校場那一刀，便是他在有意顯露實力，卻又留有余地，為的就是日后習武時，顯得不那么突兀。

但這樣風險太大，即便府衙不會拿他如何，但大離書院那邊，是絕對不會讓一個“殺人兇徒”進去讀書的。

更何況眼下有更合適的辦法，他沒有必要親自動手。

方墨將書放在桌面，徐徐翻開。

《盜經》二字，赫然在目。

……

……

永康二十一年，臘月初一。

冬寒料峭，陽光燦然，今日是個大晴天。

臨近春熙節，街道兩側張燈結彩，人頭攢動，隨處可見黃袍僧侶，誦經祈福，氣氛喜慶熱鬧。

車水馬龍之間，一輛馬車緩緩駛來，馬蹄“啪嗒啪嗒”的踩踏著青石板路，車輪粼粼滾動，后面拉著一車貨物，兩側還跟著一排家丁護衛，眼神銳利，手按刀鞘。

一位年輕人坐在前頭，趕著馬車前往方府方向。

今日是一號，城內各大商鋪，都會選擇在今日，結算工錢。

同時，府上那些公子小姐們的“零花錢”，也會一齊算出，送到府上。

“打起點精神，可千萬別出差錯。”

門房家仆對著眾人囑咐一句，回頭間神色忽然一頓，驚詫道：

“三公子？”

眾人聞言，紛紛定睛望去，目光透過人群，果然見一清秀公子走來，臉上帶著淺笑。

“吁！”

家仆拉住馬韁，眾人腳步也紛紛頓住，對著方墨見禮問好。

不管他們心中什么想法，但是在方府，一般的家仆見了主子，是必須要行禮的。

這是規矩。

“這么巧，我就是隨便走走。”

方墨不在意的笑了笑，腳步自然的踱到車廂方向——那里滿滿的，是準備送到門房的物品。

“這么多東西？”

方墨隨意將手搭在車廂上面，長長的寬袖，遮擋住半只手掌。

“回公子，今天是一號，東西是多的。”

對方明顯不愿在此閑聊。

“你們走吧，我自己逛逛。”

方墨不在意的收回手，寬袖軟軟的垂落下來，將手攏在里面。

眾人逐漸遠去，方墨緩緩抬起右手。

那里正提著一個包裹，里面沉甸甸的，上面縫著緞帶，寫有名字——方凝秋。

“這‘偷盜’技藝，竟真如此厲害？”

方墨將包裹收起，邊回方府，邊喚出那頁金書。

【技藝：竊（入門）】

【進度：30/300】

【效用：眼疾手快，隔空探物】

這門技藝，自然是通過閱讀《盜經》獲得的。

剛剛，他正是利用“竊”，將事先準備好的假包裹，與方凝秋的真包裹掉包。

屆時方凝秋收到包裹，卻發現里面銀子不翼而飛，不知會怎樣處理。

當然，僅僅這樣還不夠，他需要馬上回府，再添一把猛料！

“我的錢燙手，不是那么好貪的！”

……

……

方府，門房。

“這是二小姐的包裹，慢走，慢走！”

笑呵呵的打發走二小姐的房中侍女，老秦長長松了口氣，摸了摸身后的包裹。

“這么沉，難不成又是銀子！？”

包裹上被縫了一條緞帶，上面寫著方墨的名字。

抬手掂了掂，老秦四下觀察了下，這才緩緩將包裹解開。

“媽的，昨晚又輸了！今天再去，一定能撈回來！”

然而，包裹解開的一剎，老秦表情瞬間難看起來。

“這他媽什么？一堆破書？”

心情瞬間跌入谷底，老秦罵罵咧咧的，將包裹隨手丟到一邊。

與此同時，門外響起腳步聲。

老秦轉頭看去，臉色一僵，旋即立刻揚起笑容來：

“三公子？您怎么親自來了，叫侍女代勞多好呀！”

邊說著，便捧著方墨的包裹，屁顛屁顛走上前來，雙手奉上：

“來，三公子，這是您的！”

方墨看了看他菊花一般的笑容，沒有接，反而是拍了拍老秦的肩膀，并順勢與其擦肩而過，在房間里繞了兩圈兒。

老秦有些不明覺厲，臉上討好笑容堆著，剛想開口，卻聽門外再次響起腳步。

聲音雜亂，并非是一個人。

“來了。”

方墨看向來人。

打頭的，是一個姿容不錯的大丫鬟。

此人方墨認識，正是方凝秋的貼身侍女，叫做冉冉。

大丫鬟臉上帶著怒容，剛想興師問罪，卻見方墨在此，有些不耐煩的行了個禮，旋即便將目光完全放在老秦那邊。

“我家小姐的包裹里，少了東西，你說這是怎么回事？”

“少了東西？”

老秦笑容僵住，趕忙解釋：

“二小姐的包裹，剛到我這里，便被你取走了不是？再者說了，我一個奴才，天大的膽子敢私藏主子的東西？”

大丫鬟皺了皺眉：

“你沒拿，那總不能是憑空消失。”

“難保不是別人起了貪心，畢竟經手外來物品的人，也不止我自己啊……”

老秦很是委屈的說。

“老秦在府上做了多年的事，一直恪守本分，我相信他，不會做這種事。”

方墨這時突然道。

老秦一聽，立馬點頭如篩糠。

大丫鬟不依不饒：

“話雖如此，但必要的搜查還是要的，包裹是半個時辰前送來的，若是在這里沒有搜查出來，便可以證明老秦的清白。”

老秦一聽，下意識就要狡辯回絕。

卻聽方墨道：

“清白自在人心，不過搜查，有何懼之？”

大丫鬟點頭，招進來兩個家丁，開始翻找起來。

老秦干巴巴的眨了眨眼，尚且還有些懵。

過了一會兒，兩個家丁搖頭：

“各個角落都看過了，沒有找到。”

老秦松了口氣，抹了一把汗水：

“看吧，我都說了，我一介家仆，怎么可能私藏主子的東西？”

大丫鬟神色落寞，轉身望了望空蕩蕩的門口，似乎在請示什么。

半晌，門外響起一道清冷似雪的聲音：

“搜身。”

聞聲，方墨眉梢微微一挑。

方凝秋居然親自來了？

方墨笑了，這不正是他想要嗎？

我要看到血流成河！

同時，家丁們也開始進行搜身。

里里外外，沒有一絲疏漏。

“我說了啦，不可能有的，你們……”

老秦滿臉無奈，話剛吐出一半，卻見一位家丁動作微微停滯。

旋即鎖定了某個位置，伸手抓出了一個小布袋出來！

布袋打開，銀光刺眼，赫然便是一錠錠的銀子，足足十兩！

“好啊！你竟真敢！”

大丫鬟柳眉倒豎，抬手便指：

“拿了！”

“這這這……這哪來的！？”

老秦滿腦子問號，冷汗如雨下。

兩位家丁上前，將他死死按在地上。

“小姐，怎么處置？”

大丫鬟看向門口，躬身問道。

片刻，清冷聲音響起：

“依照府上規矩，杖責二十，驅逐出府吧。”

他媽的，我說怎么感覺屁股這么沉呢！

老秦被嚇了一跳，此刻哪還有心情管銀子從哪來的，趕忙大喊：

“身上有銀子不是很正常嗎？憑什么認為是我偷的？這就是我自己的不行嗎？”

回應他的，是大丫鬟的冷笑：

“今天一號，紋銀是新鑄的，底下都有日期。

“你說這是你的，難不成你會穿越，提前拿到了這些銀子？

“還有，誰不知道你是個賭鬼，十賭九輸，你能存下十兩銀子？騙鬼！”

老秦徹底解釋不清了。

目送家丁架著老秦離開，方墨輕飄飄的一笑，拿著自己的包裹，緩步走出門房。

腳步忽的頓住，方墨側頭望去，見到了一襲白色衣裙，眉眼如畫，氣質清麗脫俗的方凝秋。

微笑點頭，方墨沒有留步，直接離開。

“三公子真是的，居然幫那種家伙說話。”

大丫鬟冉冉走到方凝秋身旁，撅了噘嘴。

方凝秋下頜微抬，清冷眸子不摻雜感情，望向方墨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