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剛爬上窗欞，公社的馬衛國主任就帶著兩個干事進了黃泥村。胡德貴弓著腰在前面引路，臉上堆滿諂媚的笑容，時不時回頭說幾句。

“馬主任，您看，這陳超仗著打了頭野豬，在村里耀武揚威的，連我這個隊長都不放在眼里了。“胡德貴壓低聲音，“更可氣的是，他還把豬肉高價賣給村民，這不是典型的投機倒把嗎？“

馬衛國扶了扶眼鏡，眉頭緊鎖：“先看看情況再說?！?

一行人走到陳超家院外時，胡德貴突然扯開嗓子喊道：“陳超！公社領導來了，還不快出來！“

院子里靜悄悄的，只有幾只母雞在啄食。胡德貴正要再喊，隔壁張奶奶顫巍巍地走出來：“別喊了，陳超一早就上工去了?！?

胡德貴臉色一僵：“怎么可能？這才幾點...“

“人家陳超天不亮就下地了。“張奶奶拄著拐杖，瞇著眼睛看馬衛國，“這位領導，陳超可是個好孩子啊，昨天還把豬肉分給我們這些老骨頭吃...“

馬衛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老人家，陳超是把肉分給大家，還是賣的？“

“當然是分的！“張奶奶提高嗓門，“全村人都吃了他的殺豬菜，香著呢！“

胡德貴急忙插嘴：“馬主任，這老太太年紀大了，記不清...“

“我記性好著呢！“張奶奶一拐杖杵在胡德貴腳邊，嚇得他跳開半步，“倒是你胡德貴，吃了人家三碗肉，轉頭就告黑狀，良心被狗吃了？“

馬衛國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示意手下干事記下來。他環顧四周，發現不少村民都停下手中的活計，朝這邊張望。

“去地里看看?！榜R衛國說道。

生產隊的玉米地里，陳超正揮舞著鋤頭，汗水浸透了后背的粗布衣裳。林小滿跟在他身后間苗，動作麻利。兩人一前一后，配合默契，已經比旁邊其他社員多干出一大截。

“陳超！“胡德貴老遠就喊，“公社領導來調查你了，還不快過來！“

陳超直起腰，用手背抹了把汗，不慌不忙地走過來：“馬主任好?！?

馬衛國打量著這個年輕人——身材結實，眼神清澈，不卑不亢的態度與其他畏畏縮縮的富農子弟截然不同。

“陳超同志，有人舉報你搞投機倒把，高價出售野豬肉，有這回事嗎？“馬衛國開門見山。

地里干活的社員們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計，慢慢圍攏過來。林小滿緊張地攥緊了衣角，臉色發白。

陳超笑了笑：“馬主任，您可以去問問村里任何一個人，我是不是把豬肉分給大家的?！八噶酥钢車纳鐔T，“昨天大伙兒都吃了殺豬菜，可以作證。“

“是啊是啊！“社員們七嘴八舌地附和。

“陳超把肉分給我們了！“

“胡隊長自己還吃了三大碗呢！“

“這是有人眼紅誣告！“

馬衛國抬手示意大家安靜，轉向胡德貴：“胡隊長，這跟你說的不一樣啊？“

胡德貴額頭冒汗：“馬主任，他們...他們都被陳超收買了！“

這話一出，立刻激起眾怒。老支書王德海不知何時也來到了地頭，聞言冷哼一聲：“胡德貴，你這話說的，是把全村人都當瞎子了？“

馬衛國皺眉看著胡德貴：“你有什么證據證明陳超高價賣肉？“

“這...“胡德貴支支吾吾，“他...他肯定收了錢...“

陳超從懷里掏出一個小本子：“馬主任，這是我記錄的分配清單。除了留下自家吃的，其余都分給了五保戶、軍烈屬和困難家庭，一共五十八戶，每戶一斤二兩，都有簽字按手印?！?

馬衛國接過本子仔細查看，只見上面工整地記錄著每戶人家的姓名、人口數和領取數量，后面還有鮮紅的手印。他的表情漸漸緩和下來。

“陳超同志，你為什么要這么做？“馬衛國合上本子問道。

陳超挺直腰板：“報告主任，我是想著快秋收了，讓大家補補身子，好有力氣干活。毛主席教導我們，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嘛！“

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體現了集體主義精神，又引用了毛主席語錄。馬衛國滿意地點點頭：“好，很好！這種改善社員生活的做法值得表揚?！?

胡德貴一聽急了：“馬主任，他...他是富農子弟?。　?

馬衛國臉色一沉：“胡德貴同志，黨的政策是'有成分論，不唯成分論'。陳超同志主動為集體著想，這種行為應該鼓勵！“

圍觀的社員們爆發出一陣歡呼。胡德貴臉色鐵青，像只斗敗的公雞一樣耷拉著腦袋。

馬衛國拍拍陳超的肩膀：“小伙子，好好干。對了，你是怎么打到野豬的？這些年山上的野物可不多見了?！?

陳超心中一喜，知道機會來了：“報告主任，我研究過野豬的習性。現在政策允許社員發展家庭副業，我在想，如果能組織幾個有經驗的社員定期狩獵，既能除害保護莊稼，又能改善大家伙食...“

馬衛國眼睛一亮：“這個想法不錯！你可以寫個具體方案報上來。“

“還有，“陳超趁熱打鐵，“山上還有很多藥材、山貨，如果能合理采集，也能增加集體收入。“

馬衛國連連點頭：“好，好！年輕人就是有想法。胡隊長，你們隊委會研究一下，盡快落實?！?

胡德貴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是，是，一定落實...“

調查組離開后，地里頓時炸開了鍋。社員們圍著陳超，七嘴八舌地夸贊。

“陳超，真有你的！“

“這下胡德貴可栽跟頭了！“

“以后咱們是不是經常有肉吃了？“

林小滿站在人群外圍，眼中的憂慮漸漸化為驕傲。她從未想過，這個“富農“出身的丈夫，竟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贏得全村人的尊重。

中午收工時，陳超故意放慢腳步，等胡德貴走過來。

“胡隊長，“陳超壓低聲音，“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我警告你，別再打我老婆的主意，否則...“

胡德貴臉色一變：“你...你胡說什么！“

陳超冷笑：“昨晚你去公社告狀，路上跟民兵怎么說的？要不要我學給你聽？“

胡德貴額頭滲出冷汗，他確實跟民兵說過“等陳超被抓起來，他那個漂亮老婆還不是任人擺布“之類的話。

“你...你血口噴人！“胡德貴色厲內荏地吼道，卻不敢直視陳超的眼睛，匆匆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