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德貴在糨糊里撲騰的動靜驚起了谷倉頂的灰鴿，撲棱棱的翅膀掃落陳年積灰。王局長踩著漿糊桶邊緣，將胡德貴沾滿大字報碎屑的腦袋按在石碾上：“去年修防火溝的炸藥，是你從采石場偷的吧？“

胡德富的肥臉緊貼碾盤凹槽，嘴唇被碾出兩道血印：“王局明鑒！那炸藥是給公社開荒......“話沒說完，林小滿突然將個鐵盒拍在他眼前——盒里整整齊齊碼著十二根雷管，每根都纏著采石場的封條。

“開荒需要雷管？“王局長冷笑，皮鞋尖碾過胡德貴試圖藏匿的右手，一枚鑲著紅寶石的戒指應聲碎裂。暗紅的瑪瑙滾進漿糊里，竟與胡德貴鞋底沾染的熊血如出一轍。

人群突然自動分開條道。陳超攙著個佝僂老婦緩步上前，老人枯枝般的手直指胡德貴：“三年前你帶人掏熊窩，母熊循著氣味找到曬谷場......“她突然掀開粗布衣襟，胸口猙獰的爪痕與陳超的勛章交相輝映，“那畜生眼里淌著血淚，和今日的你倒像親兄弟！“

胡德貴突然發出野獸般的嚎叫，肥碩身軀竟從漿糊中暴起。他染血的彎刀直刺陳超咽喉，卻在半空被道銀光擊落——林小滿甩出的地質錘精準砸中刀柄，錘頭鑲嵌的磁石吸住了刀刃上暗褐的銹跡。

“98年國營礦場失竊的磁鐵礦標本?！八笾鴫K烏黑礦石走近，“胡會計用這銹水偽造熊血，倒是費心了?！?

曬谷場東頭突然傳來引擎轟鳴。兩輛綠漆斑駁的解放卡車碾著碎石沖進場內，頭車副駕躍下個穿工裝的女人，齊耳短發沾著晶亮巖屑：“錸鉬礦脈橫穿整座鷹嘴崖！“她揚手拋出個布包，金紅礦石在青石板上叮當作響，“胡德富你三番五次炸毀探礦點，當我們地質隊吃素的？“

王局長突然對著手表厲喝：“收網！“鷹嘴崖方向應聲騰起三顆紅色信號彈，驚得胡德富癱坐在地。二十里外的林場傳來此起彼伏的警笛聲，混著護林員們吹響的竹哨，驚醒了整片沉睡的山林。

陳超默默拾起染血的護林員勛章。當他的指腹撫過“守山衛士“凸起的銘文時，曬谷場西頭的老槐樹突然飄落紅綢——省地質隊的感謝信在風中舒展如旗，信紙邊緣的金粉簌簌掉落，在夕陽下流轉成虎目般的琥珀色光斑。

林小滿忽然指著胡德貴蠕動的中山裝：“內袋縫著什么？“王局長撕開衣襟，泛黃的契約飄然落地?！俺邪苷贫畬Α暗哪E下，赫然蓋著前任李縣長的私章！

人群爆發出怒吼，幾個曾被熊抓傷的獵戶掄起鋼叉要沖上來。陳超突然橫臂擋住眾人，從懷中掏出個褪色襁褓：“母熊幼崽的胎毛還在這里?！八堕_布料，金紅礦石與黑熊胎毛在暮色中交織，“山林的債，該用山林的規矩還?！?

胡德貴被拖上吉普車時，車燈驚起只朱鹮。那鳥兒尾羽拖曳的霞光掠過陳超的勛章，在胡德貴渾濁的瞳孔里映出最后一絲清明——他忽然想起三十年前初當會計時，自己也曾戴著紅袖章在防火溝栽過樹苗。

吉普車殘骸在懸崖邊冒著青煙，藤蔓分泌的黏液腐蝕著防彈鋼板。胡德貴脖頸處爆開的肉瘤里伸出無數透明觸須，將企圖靠近的特警抽飛三米開外。林小滿抓起滾落在地的磁鐵礦標本砸過去，那些觸須竟如遭雷擊般蜷縮起來。

“用放射性礦石！“女隊長從戰術背心掏出地質錘，錘頭鑲嵌的錸鉬礦在月光下迸出火星。眾人這才發現，變異后的胡德貴對礦石中的γ射線產生劇烈排斥。

二百里外的實驗室突然燈光暴亮。陳超盯著自動書寫的護林日志，1998年10月7日的字跡正滲出瀝青狀物質。當他用鑷子夾起胎毛樣本時，培養皿里的放射性元素檢測儀發出刺耳鳴叫——那些黑色胎毛的輻射值竟是鈾礦石的七百倍。

“這不是黑熊...“陳超的冷汗滴在實驗臺上，“當年母熊幼崽的DNA序列里混入了未知成分?！?

此刻鷹嘴崖的豎井深處，王局長的手電照亮巖壁上的詭異圖騰。朱砂繪制的熊形圖案中央，赫然嵌著枚與胡德貴戒指同源的碎紅寶石。隨隊的地質隊員用儀器掃描后大驚失色：“豎井垂直貫穿整個錸鉬礦脈，這些鑿痕...是熊爪！“

山風卷著腐葉灌入豎井，攜帶的熒光孢子落在眾人防護服上。林小滿突然搶過輻射檢測儀，數值正在以每秒3倫琴的速度飆升。她撕開防護服內襯，暗袋里那枚“LH“戒指竟與巖壁圖騰產生共振。

“撤離！“女隊長話音未落，豎井底部傳來巖石崩裂的轟鳴。泛著金屬光澤的黑色樹根破土而出，根須間纏繞著半具森白熊骨——頭骨天靈蓋上，嵌著枚與契約書同款暗紫印章。

省城醫院的隔離病房里，胡德貴軀體已膨脹成三米肉球。當專家試圖提取組織樣本時，天花板突然砸下塊帶齒鋼輪。戴著防毒面具的襲擊者手持改裝鏈鋸，鋸刃上沾滿墨綠色粘液——那分明是陳超勛章上變質的熊血！

“山林要討債了?！懊擅嫒烁铋_肉球的動作嫻熟如屠夫，掏出的熒光臟器竟與豎井熊骨產生量子糾纏。病房監控錄像最后畫面，是臟器在空氣中汽化成虎頭狀云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