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山山脈中。
和朱瞻墡所猜測的一樣，黎利早已經離開了演州府附近的山區，一路逃竄到了交趾、南掌、高棉和占婆國的四國交匯之地。
如今的黎利，東北方是交趾，西北方是南掌，東南方是占婆國，西南方是高棉。
去哪里，就是他一念之間的事情。
最終，他做出了一個決定，一個讓所有人都為之震驚的決定。
向東北走！也就是去交趾！
……
另一邊，朱瞻墡在長山山脈中留了一些人，然后率領大部隊回到了演州府。
如今追捕黎利早已經不像當初那么重要了，甚至朱瞻墡還希望黎利能夠逃出生天，這樣對他以后的計劃更有幫助。
“殿下。”
演州府的臨時居住處，沐晟來到了朱瞻墡的書房中。
“時間已經所剩不多了，您今年不打算回去嗎？”
“回去？”朱瞻墡聞言看了看沐晟，語氣中帶著幾分莫名的意味。
“黔國公說的是……回京？”
“正是。”沐晟也不遮掩，點頭承認。
“馬上就要過年了，按理來說您應該要回去才是。”
“黔國公，現在正在打仗。”朱瞻墡聞言敲了敲桌子。
……
沐晟聞言默然。
所謂打仗，只不過是一個借口罷了，以如今交趾的局勢，要說會出現反復，沐晟是不信的。
就算是他沐晟不行，那不還有個張輔嗎？難不成這交趾戰場離了朱瞻墡就轉不了了？
顯然是不可能的。
以現在交趾的局勢來說，就算是搬頭豬過來坐在帥位上，這場戰爭也是必贏的。
不會只會打仗，難道還不會坐著看嗎？
以如今交趾的形勢，只要坐著看大火燒完，交趾的問題就算是解決了，就算是抓不到黎利也沒有什么影響。
沒了交趾的百姓，他黎利啥也不是，難不成他帶著幾百護衛就能擊敗大明近十萬大軍嗎？
所以，所謂的打仗，不過是個理由罷了，實際上是朱瞻墡不想回去。
……
沐晟知道朱瞻墡的想法，朱瞻墡也同樣知道沐晟的想法。
老爺子的指婚詔書一下，云南沐家就和朱瞻墡死死的綁在一起了，沐晟現在提起回京的事情，無非就是讓朱瞻墡回到朱棣身邊刷刷存在感。
雖然朱瞻墡在交趾的做法有些爭議，但不管怎么說，他的確是解決了大明十五年來都沒能夠解決的交趾難題。
朱瞻墡若是回京，雖然不太可能參加除夕晚宴，但同樣的朱棣也會給朱瞻墡予以補償，同時還會更加側重朱瞻墡一些。
畢竟，朱瞻墡為了大明，可是再次背上了一口大大的黑鍋啊。
只要朱瞻墡受朱棣的重視，沐家的地位也就會自然而然的水漲船高，同時也會給沐家帶來更大的權勢。
這點小心思，朱瞻墡又怎么會看不清楚？
朱瞻墡之所以不回去，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雖然如今身在交趾，但朱瞻墡和自己的父親朱高熾一直都是有聯系的，尤其是在他火燒交趾的消息傳回京城之后，朱高熾一直都和朱瞻墡有書信往來。
每次朝廷的補給抵達交趾，都會給朱瞻墡送來一封朱高熾的親筆信。
如今的京中，其實也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了。
從自己父親那里得知，老爺子的情況越來越糟了，而且還是沒有辦法的那種。
如果是傷病，那以御醫們的水平來說，就算是治不好，也能拖延很長的時間，但如今的朱棣早就已經不只是傷病問題了。
因為之前的下毒，朱棣不僅體內的傷病被引了出來，身體的的機能也開始迅速老化。
說白了，朱棣如今是屬于老了，雖然是因為下毒導致的加速老化，但也算是老化的一種。
病了還能治，但老了怎么辦？這世間并沒有返老還童的法子。
所以，朱瞻墡才執意要留在交趾，他要趕在老爺子駕崩殯天之前解決掉交趾的問題，同時震懾住整個中南半島的國家，真正的確定大明天朝上國的地位。
即使可能會趕不及見老爺子最后一面，朱瞻墡也要這么做。
因為朱瞻墡知道，相較于見最后一面，老爺子或許更希望看到自己能夠為大明做更多的事情。
除此之外，朱瞻墡也不希望老爺子為大明奮斗了一輩子，最后卻沒見到大明走向更高的山峰。
……
“有些事情，努力就好，不必太過苛求。”沉默良久，朱瞻墡輕聲開口。
“沐家出不了大明的西南邊陲，哪怕以后交趾乃至暹羅等國都被納入大明的版圖，沐家也依舊會扎根在大明的西南邊陲，只不過到時候就不是云南了，而是更西南。”
“做好自己的事情，那些云里霧里的東西，本就看不清，就更不要去追逐了。”
……
“多謝殿下教誨。”
沉默了很久，沐晟才低頭回道。
這是自從被指婚以來，朱瞻墡第一次在話語上稍稍偏向沐家。
但是作為沐家的話事人，當代的黔國公，沐晟并不想沐家一直在原地踏步，他想讓沐家更進一步。
從他在云南不斷的收購土地建勛莊這一點就能看出來，沐晟或許沒有那種一步登天的野心，但還是希望沐家再向上一步的。
但是，經過朱瞻墡的一番“勸導”，沐晟還是決定放棄。
沐晟很清楚，在權力的陰影之下，哪怕姻親是最親密的關系，也不是不可以被放棄的。
沐晟不是因為被朱瞻墡勸明白了，而是他明白一件事。
只要朱瞻墡在，沐家就不可能更進一步了，但是同樣的，和朱瞻墡的這層關系也能保證沐家短時間之內不會衰落。
想到這里，沐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后緩緩地吐了出來。
他已經想明白了，之前沐家一直扎根于云南，為大明鎮守西南邊陲，這是重視，但同樣也是邊緣化。
如今，朱瞻墡的到來其實是給沐家送來了一根粗壯的大腿，只要朱瞻墡不倒……不，只要朱瞻墡不犯根本性的錯誤，沐家未來三代都能跟著沾光。
如今沐家要做的，就是緊緊地抱住這根大腿。
……
看著沐晟的表情，朱瞻墡也猜到沐晟是想通了，當即微微一笑。
然而……
“殿下！”
朱平急促的聲音響起，但還是選擇站在門外，等待朱瞻墡開口讓他進來。
“進。”感受著朱平語氣中的急切，朱瞻墡坐直了身體。
“啟稟殿下！”聽到朱瞻墡的聲音后，朱平立刻推門進來，單膝跪地。
“演州府碼頭來了一艘船，他們自稱是黎利的人，想要和殿下您商談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