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
朱瞻墡很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構建一個非黑即白的世界,因為那是不現實的。
黑和白都有各自的用處,不可能只留其一,既然不能只留其一,那黑與白的交界處勢必會有不黑不白的部分存在。
所以,打從一開始,朱瞻墡就沒打算要把沐家趕盡殺絕,畢竟沐家還要鎮守云南呢。
什么?你說朱瞻墡自己就夠了?
朱瞻墡可從來都沒打算將自己困在云南,他還有別的地方要去,云南不是他的終點。
只不過,朱瞻墡不知道的是,早在他出發之前,老爺子就做下了一個決定,一個在朱棣看來是在幫助朱瞻墡,實際上卻讓朱瞻墡有些為難的決定。
……
順天府,皇宮,乾清宮。
雖然很忙,但朱高熾還是堅持每天早晚都來給他爹朱棣請安,每天都不落。
“爹,把沐昂的小女兒許配給瞻墡這個決定,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給老爺子喂完了藥,朱高熾將藥碗放到了一旁,帶著幾分擔心地說道。
在太祖高皇帝朱元璋建立大明之后就說過,朱氏皇族,無論是儲君還是宗室,在挑選妃嬪這件事上不看出身。
意思就是無論你是官宦之女,還是農家女子,都是有機會成為藩王妃,甚至是太孫妃乃至太子妃的。
但實際上直到現在,大明就沒有農家女子成為儲君或者藩王正妃的先例。
妾什么的不算,因為和后世所理解的妻妾不同,在封建時代,妾名義上是男主人的后院之人,但在地位上卻只比丫鬟略微高那么一點點而已,幾乎無異。
其實也可以理解,畢竟是皇族,先不說政治聯姻了,就說成為儲君或者藩王正妃之后也不是在家里呆著就行的。
尤其是儲君的正妃,夫人外交可不僅限于后世。
不過,儲君的正妃在挑選時和藩王正妃的挑選標準也是不同的。
大明為了預防外戚干政,在朱棣之后就開始注重女子的出身。
朱高熾的太子妃張氏,在被選為朱高熾正妃的時候,其父不過是個副指揮使,還是在朱高熾登基繼位后才賜侯爵。
如果說朱高熾娶妻的時候朱棣還是燕王,所以不能算,那還有別的可以佐證。
朱瞻基的兩任皇后,第一任為胡氏,在被選為太孫妃的時候其父不過是個錦衣衛百戶,甚至胡善祥能夠入選的最大原因還是她姐姐在宮中當差,而不是家世有多出色。
朱瞻基的第二任皇后為孫氏,她成為朱瞻基太孫妃的人選時,其父不過是個主簿。
孫氏的家世并不好,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又很好,因為她家認識當朝太子妃張氏的母親彭城伯夫人。
但表面上她的家世算不上好,而且她能成為朱瞻基的皇后也不是因為她突出重圍了,而是因為她入宮早,再加上朱家都是有名的情種。
如果不是朱瞻基的偏愛,宣德一朝的皇后就會是朱棣所指定的胡氏,而非孫氏。
所以,從儲君正妃的出身和家世這一點能看出,明朝,最起碼前期的明朝在遴選儲君正妃的時候不會選出身太低的,但也不會選出身特別好的,甚至家中連個爵位都沒有。
但藩王則是不同。
漢王朱高煦庶妃郭氏乃是營國公郭英的孫女,趙王朱高燧的正妃沐氏乃是黔國公沐晟的女兒。
由此可以看出,藩王的妃子出身明顯要好很多,但有兩點。
第一,這些妃子都是庶妃,至于朱高燧的妃子沐氏,一開始也是庶妃,后來由于朱高燧的正妃徐氏直到逝世也沒能給朱高燧留下子嗣,而當時沐氏已經為朱高燧誕下一子,所以才被扶為正室。
第二,這些妃子雖然家世顯赫,都是國公之后,但其家族所在地和她們所嫁藩王的封地相距甚遠。
朱高煦的庶妃郭氏,其家族隨遼王朱椿一系前往了廣東廣寧,而朱高煦的封地最終落于山東樂安。
朱高燧的庶妃沐氏,其家族是云南沐氏,而朱高燧的封地則是在河南與河北的交界處彰德府。
可以說一個在天南,一個在海北。
但是!
這條……也不能說是規定,畢竟是沒有這樣的明文規定的,只能說是潛規則,在朱瞻墡這里被打破了。
在朱瞻墡出發之前,朝廷就將有關這次出兵交趾以及未來云南的管理問題一并提前發往了云南。
但朱瞻墡不知道的事,在這些詔書中,還有一道賜婚詔書。
由當今皇帝,也就是朱瞻墡的爺爺做主,將沐昂的幼女沐氏許配給朱瞻墡為正妃。
自朱棣開始,朱瞻墡是唯一一個正妃出身是國公之家的藩王……嗯,未來藩王。
但實際上,這樁姻親其實只是朱棣的退而求其次,因為整個沐家中,目前待字閨中且正逢婚嫁之齡的就只有沐昂的幼女了。
如果有的選,朱棣會讓沐家的當家人沐晟之女許配給朱瞻墡。
然而現實是沐晟只有兩女,且兩女都早已婚配。
沐昂也有兩女,長女已經婚配,只剩下幼女還待字閨中。
沐昕……其妻子是朱棣的第五女常寧公主,和朱瞻墡有親屬關系,屬于近親,不能算在內。
但即便如此,對于永樂一朝來說,這也已經很出格了。
……
“這是你的問題。”朱棣靠在床邊,看著面前的兒子說道。
“當年老二和老三手中的權力也不小,或許比不上現在的瞻墡,但實際上也差不了多少。”
“老二隨我靖難時讓朝中幾乎所有武將都追隨于他,嚴格來說的話他當初的實力要比現在的瞻墡更加強大。”
“老三雖然差一點,但也差不到哪里去。”
“永樂二年就據守順天府,統攬整個順天府乃至北方邊疆的所有事務,當時大明大半個北方都得看他的眼色。”
“雖然最后有些波折,但我也算是把他們倆給管住了,怎么到你就管不住瞻墡了?”
“倒不是兒臣擔心管不住瞻墡。”朱高熾聞言苦笑道。
“兒臣是有信心的,就是擔心瞻基他……”
“那就是你的事情了,你得趕在你去見我之前解決好這件事情。”朱棣聞言平淡地反駁道。
“交趾的問題不是沒辦法解決,但你也知道要想解決是很難的,瞻墡是目前我能找到的最好人選。”
“除了人選之外,現在也是最好的時機。”
“去年我大明北征大勝而歸,瞻墡更是在草原殺出了赫赫威名,二者合二為一,是最有威力的。”
“交趾的問題能不能解決就看這次的了,如果能解決,那恐怕將會是一勞永逸的了。”
“若是不能解決……”
“答應爹,十年……不,十五年之內,不要再想著解決交趾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