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父親的解釋，朱瞻墡無語地捂住了自己的臉。

夏原吉的事情……他還真給忘了。

朱瞻墡對于明儒并不感冒，甚至還有些厭惡，而在永樂年間的儒生中，能讓朱瞻墡以禮相待的人不多，夏原吉就是一個。

夏老摳的外號深入人心，整個朝堂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每一個官員在跟夏原吉打交道的時候都會感覺心累。

但如果只是摳門的話，夏原吉還不會有如此的名氣。

只會摳門，那只能說是存錢罐，而夏原吉之所以被后世的人稱之為永樂年間大明的財神爺，是因為他不只是摳，還能賺錢。

先說他的摳門。

夏原吉的摳門，其實并不只是為了摳門而摳門，如果他只是摳門，那他這個戶部尚書的位置也坐不長久，畢竟有些錢是必須要花的。

而夏原吉之所以能夠做到既摳門又被朱棣重視，是因為他是真的能摳門到摳出錢來。

舉個例子，黃河。

不管是哪個朝代，黃河永遠都是封建王朝的心頭患之一，而黃河堤壩的修建和加固是每年都要做的。

當年工部尚書宋禮接到皇命修繕黃河堤壩，他本以為手握皇命，再加上黃河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夏原吉總不敢摳門了吧？

結果現實狠狠地給了宋禮一個大嘴巴子。

宋禮第一次去找夏原吉的時候一個銅錢都沒要到，夏原吉就是以國庫沒錢硬拖著，拖到了宋禮將修繕黃河堤壩的工匠調集完畢，都準備出發了，夏原吉才給了他第一筆錢。

是的，不是全部，而是第一筆。

很顯然，這筆錢并不足以支持修建完朱棣所下達的命令中的部分，但工期不能延誤，宋禮只能先動工再說。

因為手中的錢不夠，宋禮只能死死地盯緊了堤壩修繕工事，不該花的錢他是一文錢都不敢亂花，把每一文錢都用在了刀刃上。

就這樣，宋禮修一部分，夏原吉給一部分的錢。

因為皇命限定了時間，宋禮也不敢和夏原吉墨跡，只能一邊動工一邊要錢，同時為了防止因為沒錢而停工，他又只能盯著所有人，既不敢浪費也不允許有人敢有貪墨的行為。

最終，在黃河堤壩修繕一事上，最終的花費比原定額少了兩成。

這就是夏原吉的摳。

說完了摳，再說夏原吉是怎么賺錢的。

永樂八年，朱棣集結五十萬大軍御駕親征，在那次北征中，大明大破韃靼，殺敵無數，最終韃靼大汗本雅失里僅以七騎逃走，韃靼太師阿魯臺墜馬逃遁，繳獲牛羊戰馬不計其數。

在大軍班師回朝之后，這些繳獲都按照規定送到了戶部，交由戶部尚書夏原吉處理。

夏原吉在接手之后首先將好馬給分了出去，好的馬匹永遠都是軍隊用的，這個從來都不會有例外。

除去良馬之外，繳獲中剩下的還有牛、羊和駑馬。

駑馬是跑不快的馬，這種馬不會充作軍用，一般都是賣給商人用作拉貨，羊就不用多說了，肯定是要出售的，但即便是出售，夏原吉也不是一股腦的出售。

夏原吉深知大量涌入市場的牲畜會對價格產生極大地沖擊，所以他將牲畜分為了四批。

在第一批的牲畜中，全都是公的和不帶崽的母的，同時牛比較特殊，都是挑選的比較暴躁的。

無論是牛馬還是羊，只要帶崽，夏原吉都讓人養著，小的也都留著先養一陣子。

第二批出售的牲畜主要以牛為主，馬和羊占少數，之所以是這樣，是因為夏原吉把剩下的比較溫順的牛都讓人套上了鼻環，訓練成耕牛。

不過草原上的牛不比水牛，再加上不似中原上鼻環，所以性情暴躁一些，因此哪怕是相對溫順的牛也是有一批馴化不成功的，就成了第二批次出售的主要部分。

等第三批牲畜出售的時候，已經過了一年多了。

通過這種分批次出售的方式，夏原吉不僅穩定住了價格，不至于因為大批量拋售導致跌價，同時當初那批帶崽的牲畜也都生產完畢，幼崽經過一年左右的飼養，雖不能達到出欄肉牛、羊的標準，但價格也高了不少。

這批幼崽就是最后一個批次出售的。

通過運作，夏原吉做到了利益最大化，甚至還讓大明國庫最終的收益超出了那批繳獲原有的價值。

既能夠通過摳門省出錢來，還能通過運作賺到錢，這才是夏原吉能夠穩坐戶部尚書二十余年的真正原因。

……

“那算了，我先去爺爺那里吧。”想到這里朱瞻墡微微搖了搖頭。

雖然他想要盡早開始，但事情不是急出來的，總是要一件一件的腳踏實地的做。

“得想個辦法先把夏原吉給整出來，羊毛的事情還是交給夏原吉才能夠做到利益最大化，別人都不行。”

“你就非得去觸你爺爺這個霉頭？”朱高熾聞言也是露出了苦惱的神色。

“在商業方面你不是也做得很好嗎？為什么一定要夏原吉？”

“兩個原因。”朱瞻墡聞言伸出了兩根手指。

“首先，夏原吉是真正的人才，他和那些尸位素餐的東西不是一個級別的，如果真的把他關著那是大明的損失。”

“另外，我不可能一直在京中盯著這件事，我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啊。”

“市舶司我總得去一趟吧，我總得知道市舶司的內部情況如何吧，還有正常情況下，寶船隊今年是要休息的，要么是年底要么是明年才會再次下西洋，船只的修繕和貨物的采購我總得把關吧。”

“明明有人才，而且還是信得過的人才，但卻棄之不用，非得把我掰成兩半用？”

“那你去吧。”見勸不動這個兒子，朱高熾立馬選擇了放手。

“不過先跟你說好了，你可別指望你爹我幫你，去年夏原吉連續三次頂撞你爺爺，現在你想要把他放出來可不是那么簡單的。”

“這個簡單。”朱瞻墡聞言擺了擺手。

“爺爺不是拎不清的人，他讓人把夏原吉關起來，主要是因為不想因為夏原吉的原因影響了北征。”

“如今韃靼覆滅，兀良哈三去其二，只剩下了個瓦剌，大明短時間之內不會再有大動作了，如無意外的話爺爺已經開始盤算著把夏原吉放出來了。”

“雖然這時候去會招致爺爺不滿，但也就是讓他老人家撒撒氣罷了，沒啥嚴重的。”

“再說了，爺爺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樣，很多事情只能憋在心里，只有自己想通了才能算是過去了。”

“讓他老人家發泄發泄，也免得憋出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