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寢宮里，蕭淵翻來覆去滿腦子都是那小婦人夸他的話。

耳邊少了碎碎念，他忽然還有些不習慣。

不會是死了吧？

對著窗外喊道，“影一”。

看著影一從門口進來，蕭淵忽然又否決了剛才的想法。

寒水寺畢竟是在皇城附近，那個小瘸子腿腳不好定然不會離開寺廟。

他竟然還擔心她是不是死了！

坐在塌邊，蕭淵煩躁的揉著腦袋。

幼年時，他也曾有個玩伴。

那時他雖然是儲君，但手里沒有一點權利，作為繼子被太后撫養，不僅管束嚴厲，動不動還要挨餓受罰。

每次在他受罰時，那個小宮女都會往他手里塞一塊偷來的糕點。

本以為這段情誼，他會銘記一輩子。

可一日，他在太后的寢宮外，偷聽到小宮女在向太后匯報他的一舉一動。

他才知道自己被騙了。

一顆真心被狠狠的踐踏，他沒有遲疑，隔日便親手殺了那個宮女。

到現在他還記得宮女臨死前，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

知人知面不知心。

在那之后，他沒有相信過任何人，就算身邊的人也是如此。

聽到沈云嬌的夸贊，他不受控制的想要將人擄來，一遍遍聽她的夸贊。

可理智告訴他，若是將人擄來，那種悅耳的真心話就會變成咒罵，如同朝上的那些老頑固一樣，罵他是殘暴，罵他枉顧人倫，不顧禮法....

那些老頑固都被他殺了，可他不想讓沈云嬌死掉。

還有那股奶香奶香的味道...

他想養著她，就像是鸚鵡一樣，一點點教她說好聽的話。

“陛下？”

被影一打斷思緒，蕭淵抬眸道，“把盯著顧家的人手撤回來”。

“派你的人貼身保護她，有異常隨時稟報”。

影一有些驚訝，剛才他還在想陛下為何才一日就改變了心意，難道是他派去的人被發現了。

沒想到是從監視變成了保護。

“陛下是要派十二？”

蕭淵沒有否認，小瘸子竟然敢一個人帶著車夫去寒水寺，也不知顧府的丫鬟是怎么伺候的。

“讓本宮進去，本宮有要事要見陛下！”

“陛下已經歇下了，公主不能進啊！”

外面傳來一女子急切的吵嚷聲。

蕭淵示意影一退下，吩咐將人放進來。

隨著殿內的燭火被盡數點亮，蕭淵笑瞇瞇的打量著一臉怒意的昭和長公主。

“怎么？是對朕的禮物不滿意？”

昭和長公主氣到手指微微顫抖，今夜她剛要入睡，府外就收到了一個大箱子，里面竟是她貼身侍衛的人頭。

這侍衛好幾日前就不見了，她派人尋遍了璃城都沒有蹤跡，這件事定然是她好皇弟的手筆。

“皇弟，這么多年過去了，你難道還不肯放過我們嗎？”

“你不是不知道他對我有多重要！”

蕭淵嘴角一抹譏諷的笑，神色越發涼薄起來。

“那你還派他進宮偷東西？”

顯然蕭淵已經知道了那個秘密，昭和公主直接跌坐在地上，慌張的看著他。

“你就不能放過母后嗎？她對你也有養育之恩啊！”

蕭淵道，“放過？那她可曾放過朕？”

“從小到大，她是怎么對朕的，你不是不清楚，現在朕只不過是把她施加在朕身上的痛苦還給她罷了！”

昭和雖然不知道太后當年具體做了什么事，但她也知道蕭淵年幼時在宮里的日子不好過。

只能伏在地上，繼續替太后求情。

“母后身子虛弱，但已經過去八年了，你就放她一條生路，讓我接她到府里度過最后的時日，好不好？”

看著昭華一臉擔憂生母，真情實意的樣子，蕭淵越發覺得諷刺。

什么母女情深，還不是為了那樣東西。

“長姐今日闖宮，可是想念駙馬了？”

“你那侍衛和先駙馬有五成相似，你真當朕眼瞎看不出來嗎？”

他的語氣平穩，可眼里已然帶了殺意。

昭和身子劇烈一顫，她本和駙馬年少情深，恩愛不移，可蕭淵一掌權就立馬殺了駙馬。

陰陽兩隔，她豈能不恨！

可她不能死，她要替駙馬報仇！

昭和緊咬著牙，在地上磕了一個頭，“皇弟若是無事，我就先回去了”。

看著昭和那一臉不情愿又不得不低頭的樣子，蕭淵揮了揮手，示意她可以離開。

畢竟死了就一了百了，活著才能感受到痛苦。

*

隔日一早，沈云嬌在寒水寺的廂房里醒來。

她沒想到因為太累，住持給她上好藥后，她就一覺睡到了天亮。

肚子咕嚕聲響起，她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一日未盡水米。

饑餓感迫使她準備出去找吃的，剛穿好鞋襪，門外就響起了敲門聲。

“沈施主，你醒了嗎？”

聽出聲音是住持身邊的小沙彌，沈云嬌趕忙把門打開。

“施主，住持吩咐我將飯菜給你送來”。

謝過后，見小沙彌沒有走，她便開口問道，“小師傅還有什么事嗎？”

小沙彌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施主用完膳可到光明殿抄寫佛經，住持已經給施主準備好了”。

小沙彌臨走時憐憫的目光看的沈云嬌一怔，但是肚里空空，她也來不及多想。

用完膳食，她順著小沙彌指引的方向來到光明殿，沒想到住持會親自接待她。

“施主的扭傷可好些了？”

經過住持提醒，沈云嬌試著活動了一下腳腕，昨日那種酸脹的疼痛感已經消失。

寒水寺的住持果然醫術了得。

“多謝大師”。

住持微微一笑后，便詢問其她來此的目的。

“家婆令我到寺里為朝廷祈福，為陛下祈福抄經”。

住持在聽完后似乎松了一口氣，往身側讓了讓。

“既然這樣就太好了，貧僧正有件事想要拜托施主”。

住持為她只好了扭傷，她自然是愿意幫住持的忙，但在看到住持身后的桌案擺滿了經書，每一摞都有半人高，她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貧僧希望施主能陛下多抄一些經書，已保陛下安康”。

這么多？

再看住持一臉認真，怪不得小沙彌的眼神怪異。

她的舌頭都在打結，“這..這些....都是要我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