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熹平二年，公元174年，五月，大雨。

陳霽率援軍與揚州軍匯合后，按照先前的既定戰略穩步推進中。

首先是北線，陳霽派遣吳郡司馬孫堅部作為先鋒，沿富春江南下，直取叛軍的據點桐廬。

眼下，孫堅所率領的先遣部隊勢如破竹，在奪回富春后，逼近桐廬。

富春江西岸，孫堅率左右祖茂與黃蓋二將在敵軍中廝殺。

手持古錠刀的孫堅縱橫于敵軍之中，勢不可擋。

許昭許生父子在他手下吃了不少苦頭，也是選擇暫避鋒芒，躲進山中。

短短數日，孫堅便攻破了富春江沿岸的眾多叛軍營寨。

可是天，卻沒有給他這個機會，接連幾天的大雨讓陳霽不得不下令。

命孫堅部撤往低緩的山丘駐扎，避開富春江岸，并立即返回中軍大帳。

營帳內，由于陳霽對孫堅很是贊賞，便特地允許他以一介司馬之身與揚州刺史臧旻、丹陽太守陳寅等人共話討逆之事。

“壯歲旌旗擁萬夫，錦襜突騎渡江初，文臺此次破敵，頗有萬夫不當之勇，當真讓我等大開眼界啊。”

此時的孫堅剛剛經歷一場大戰，坐在帳下歇息，聽到陳霽的話，也是有些不好意思。

對于提攜自己的陳霽，孫堅是抱著感恩之心的。

只是眼下軍隊威勢正盛，雖然偶遇大雨，部隊行進困難，可是叛軍也不好過，孫堅還是想將他們一網打盡。

“將軍盛贊，堅萬不敢當，只是孫堅尚有一疑惑，還望將軍解之。”

陳霽看著帳下的孫堅，滿眼都是欣賞之色，江東猛虎，名不虛傳，伯符類父，皆有霸王之資。

只是眼下，未來的江東小霸王孫策還尚未出生呢。

“文臺有何疑惑，大可問來，霽保證知無不言。”

臧旻與陳寅也是一臉好奇的看著孫堅，對于這個后輩，他們二人也很看好。

“眼下雖然正逢大雨，可畢竟我軍勢頭正盛，行軍艱難，敵軍撤軍也勢必緩慢，為何不乘勝追擊，一舉擊破賊眾？”

陳霽還以為孫堅是有什么訴求，原來是沒打夠，他與臧旻、陳寅與朱儁三人紛紛對視一笑。

他環視帳下諸將，對著他們問道：“文臺所想也是諸君所想么？”

眾將不禁點了點頭，對著陳霽恭敬的說道：“望將軍指教。”

“我軍雖接連取勝，但諸位比霽更明白。”

“接連幾日的東南大雨讓河水暴漲，河谷之地更是容易出現諸多危險，今日雖可乘勝追擊，卻不是我們希望的。”

“此次作戰，是為了將叛軍一網打盡。”

“如今叛軍遠遁至山中，而山路泥濘，我軍行軍緩慢，是我軍在明而叛軍在暗。”

“若是貿然進攻，難免有些閃失。”

“至于叛軍，他們會為了自己躲入山中的舉動而付出代價的。”

孫堅等人聽了陳霽的話也是點了點頭，只是代價？卻又從何說起。

陳霽神秘一笑，諸將心中疑惑，卻也沒再追問。

接下來的數日，雨勢愈下愈大，中軍營地中的陳霽望向天目山的方向。

無他，接連幾天的大雨終于還是引發了山體的滑坡與泥石流的發生。

許昭許生所率的叛軍損傷慘重，他們之中倒也有人早就勸諫過許昭，卻遭到了他的無視。

而那個人，就是嚴白虎，嚴白虎見許昭不納忠言，一氣之下帶著眾多弟兄遠遁而去。

許昭卻也沒把他們放在心上，而是抓緊帶著軍隊逃亡淳安縣，并在千島湖中布下水軍。

而朝廷這邊，由于聽從了陳霽的建議占據了地勢較高坡度卻又相對和緩的山丘地帶，恰好避開了這次無妄之災。

陳霽笑著回到中軍大帳，召集軍中諸將至帥帳議事。

待諸將云集就位，陳霽一臉高興的對著帳中諸將說道：“諸君，我等一舉殲滅敵軍的時機到了。”

眾將在趕來的路上也得知了叛軍的遭遇，慶幸之余對陳霽也是佩服非常。

陳霽、朱儁、臧旻、陳寅四人早就有所預料，之前向諸將解釋，也是為了讓軍隊得以休整。

另外就是對諸將的考驗，孫堅也沒讓他們失望。

顯然也是領悟了陳霽四人的用意，加固了營寨之地，其余諸將或多或少都受到了些許影響，只有孫堅部保留完好，唯一受傷的還是一個路滑的士兵。

“諸君且回到各部，告訴將士們，這幾日好好休息，以逸待勞，待云收雨霽，就是我們大破叛軍之時。”

五月十三，河水退去，泥土干涸，天大晴，陳霽下令，全軍出擊。

叛軍在富春江畔修筑的防御營寨早已被暴漲的河水沖破。

因此朝廷軍隊的推進根本沒有遇到什么有效的攔截。

桐廬城

大規模的滑坡與泥石流將城西的道路阻塞，叛軍失去了繼續向山遠遁的退路。

大量叛軍自南門逃亡建德方向與曹操、程普、和公孫瓚部遭遇。

朱儁率軍兵臨城下，揚起手中的帥旗，大喝一聲，直指桐廬城。

“千軍何所顧？大破敵軍，就在此刻！三軍聽令，揮旗進攻，隨我踏平敵營！”

“孫堅在此！”

桐廬城中的守將見居然是孫堅那個殺材，嚇得魂飛魄散，絲毫升不起反抗之心。

而他身旁的副將卻是一咬牙，一腳踹開了那個叛將。

他站在城樓之上，對著城下的叛軍兵眾喊道：“我等有何罪？不過求生罷了。”

“瘟疫肆虐，災禍橫行，這是上天在懲罰大漢，是因為國家中出了奸臣，之前的尹端算一個，今日的孫堅算一個。”

“他們都是昏君的忠犬，兄弟們，為了我們死去的兄弟，開城門，與他們拼了。”

“殺…呃，啊——”

不等他說完，城下孫堅一箭襲來，將他的胸膛貫穿，副將的身體從城樓上栽了下來。

很可惜，他亢奮激昂的講話并沒有振奮叛軍堅持抵抗的信心，他們只是百姓，想要奪回自己的土地。

可是自從跟了許昭許生父子，他們不僅沒能得到土地，甚至還要冒著失去了自己生命的風險。

他們放棄了抵抗，至于有些人，他們則是清楚，自己從造反的那一刻起，就注定無法保全，因此不顧投降的那些人，而是選擇殊死一戰。

朱儁冷漠的看著這些背水一戰的叛軍，知道他們內心的防線已經崩潰。

如果是起義之初，他或許會選擇接受這些叛軍的投降，可兩年以來，若不是今日朝廷軍隊得勢，他們焉能如此。

如果放過了他們，那那些無辜的百姓的正義又如何聲張，他們說的好聽是為了自保，可卻將屠刀伸向了自己的同胞。

朱儁不能原諒他們，他也沒有資格替那些枉死在他們刀下的百姓決定放過他們。

他用不容回絕的語氣向孫堅下令。

“負隅頑抗者，殺無赦！”

孫堅與黃蓋、祖茂三人奮力拼殺，桐廬城中除去原來沒有參與起義的百姓，所有叛軍，一律不留。

朱儁自然也知道這些沒有參與起義的百姓未必心向朝廷，他們甚至可能是幫兇，但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他要讓他們畏懼，要讓他們將這份畏懼傳遞下去。

黃昏來臨，余暉灑落在桐廬城中，狼煙遍地。

陳霽趕到后組織百姓開始了對桐廬城的重建，而桐廬縣令，被陳霽斬首示眾。

他清楚這些百姓不會無緣無故地起義，而無論是投靠叛軍還是之前的縣令的貪墨行為。

陳霽都要讓他付出代價，桐廬城幸存的百姓連連稱道喝彩，失去的民心，在陳霽的一系列善后的舉措下，重新凝聚。

他們對陳霽又敬又畏，敬的，是他誅殺貪官，還他們以清白。

至于畏的，是那一天，原本因泥沙而渾濁的富春江上所流淌的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