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宓一行人快到京城的時候，之前寄的那副紅裝小像也順利到了魏璟邑的手里。

看著栩栩如生的畫像，就連小姑娘倚著的桌子紋樣都十分清楚，發上戴的頭面更是將人襯得嬌艷了幾分，明眸善睞，十分好看。

她身邊的窗戶撒了陽光進來落到她半側面容上，更是添了幾分說不清的意味。

魏璟邑看著這幅畫，唇角不自覺揚起，然而一想到現在甚至還有三年不能見面，眸中又多了幾分遺憾，再看了一會兒畫像，才將其好生收起，轉而看起別的信件來。

等看到鐵匠鋪有人在暗中鑄箭頭時，眉頭驟然緊鎖：“那邊只是一個小鎮，怎么會有箭頭？”

甘藍和茭白相視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樣的沉重：“那邊確實從未發現過有什么勢力，哪怕小縣令都是難得的清白人，更重要的是那邊也沒有什么優勢能引人的……”

魏璟邑沉默半晌，忽而道：“去查查那邊小鎮上最近都去過什么人，底細都摸清楚了。”

“是！”

茭白領命出去，甘藍被魏璟邑留下，問起別的事兒來：“老瓦那邊還沒有什么消息？”

說起這個，甘藍也是一臉苦澀：“此人狡猾得很，而且在西北這邊都不能說是地頭蛇了，好多人更服他管，手底下的鋪子門面還有那些個瓷器茶葉生意的多得很，而且文書是真的，關外關內都吃得開，咱們這初來乍到的，能打聽到他人在哪就不錯了！”

這老瓦就是他們這次來西北主要要解決的問題之一，西北這邊近年來勢力越發混亂了，時常有人渾水摸魚進大盛來使壞，不少生意對大盛內的經濟造成了不少的影響，這可是相當重要的事兒，一個搞不好那就得落后別人了去，到時候牽出來的問題更是數不勝數。

所以宮里那位才會讓自家主子來西北解決這事兒，張家雖然是皇商，但商人重利，終究是不得信任。

魏璟邑揉了揉鈍痛的額角，心知自己是操之過急了，還是低估了西北這邊的情況，怪不得當初陛下說的是三年。

主仆二人正在商量的時候，魏樊過來了。

剛才在路上遇到茭白，見他面色沉沉，以為是生意這邊出了什么事兒，問了才知道竟然有人在那個不起眼的小鎮上造箭頭，連忙過來詢問情況。

“我的人在這方面更懂些，不若讓他們去，你的人還是別動，就好好地在這邊探探情況。另外，之前襲擊我的人還沒有弄清楚，別讓他們再趁機下手，萬事小心為上。”

魏璟邑頷首：“知道了哥，你在軍中也一切小心。”

魏樊嘆了口氣，轉而故作輕松地笑道：“今年啊，咱們兄弟倆就在這邊將就過個年吧！也不知道阿娘要罵成啥樣！”

魏璟邑也笑：“咱們今年到西北可是受了皇命，阿娘不會罵的。”

兄弟倆說了一會兒話之后，便又各自去忙活自己的事兒了，這次過年，注定是沒有往年那般熱鬧的。

京城。

這會兒已經是十一月初了，天氣漸寒，冷風刮在人的臉上亦是生疼，但京城卻是一如既往地熱鬧，沈宓一行人帶著一堆行李入京，并未引起旁人注意。

馬車一路去了這邊買的宅子，處在朱雀街的院子并不便宜，但這邊地段好，里面也清凈，買之前沈宓就特意提了趙嬸子身體不好，休息時喜歡安靜，手底下的人也機靈，照著要求買了這邊。

三個小丫鬟剛進去就一直在驚嘆這宅院好，趙蕓娘和趙嬸子雖然沒說話，但面上一直是帶著笑意的，顯然很是滿意，不過趙嬸子高興之余更擔心沈宓這樣花錢不好，之后在京城要用錢的地方還多著呢……

想著，她悄悄把沈宓拉到一邊，然后道：“我這兒還有些錢，到時候牛蛋兒看病的時候，你就……”

沈宓連忙打斷她：“嬸子，您自己的錢就留著吧，我還是牛蛋兒他小姑呢，再怎么也用不著您來出不是？再說了，您還擔心我會沒錢么？咱們家的果酒也一直在賺錢呢，缺不了！”

趙嬸子聞言，笑罵著點了點她白皙的額頭：“瞧給你驕傲的！”

“嘻嘻，嬸子就莫要擔心啦！再說了，等我蕓姐姐要嫁人的時候，您要花的錢也不少呢！”

而且看趙蕓娘和甘藍那樣，婚事只怕是跑不了的。

一家人很快收拾了住下，一路舟車勞頓的，準備小憩一會兒，晚些再出去逛。

剛在路上的時候昱兒還興奮得很，等洗漱了沾到床便很快打起了小呼嚕，沈宓瞧得好笑又心疼，想著這孩子怕是跟大人跑得最遠最勤快的了，別家的孩子小時候都是在家中的，只有他一直跟著自己南越京城的到處跑。

之前沈宓還會心疼他年紀小就被帶的這么累，不過后來發現他比自己還興奮，完全就是樂在其中的小模樣，便也就放心了。

“小姐？”外面傳來糖杏特意壓低的聲音，沈宓給昱兒掖好被子，然后才輕手輕腳地出去。

看著糖杏和嚴夭皺著眉在門口，便問道：“你們不去休息么？”

糖杏撇撇嘴道：“那個張公子來訪，就是之前在村口堵我們的那個，這一路上一直跟著就算了，到了京城還來，還說什么，想盡盡地主之誼。”

嚴夭點頭，圓圓的臉蛋上明擺著不滿：“一點都沒有眼力見兒，這會兒大家都累著呢，管家都說了小姐沒空他還不信……”

沈宓皺眉，心中亦是不解。

張恒不是那么不懂事的人，就算再想要合作果酒，也不會這么急切地就上門來……除非是他那邊出了什么事，需要抓緊時間和她合作。

想想這出發也有兩月了，張二那邊幾千斤的果子也快到鎮上了吧？

沈宓忽然有些期待喬明那邊的回信了，不過這會兒么，還是先處理好張恒這邊的事兒，希望這人能老老實實合作別再弄什么小陷阱幺蛾子的，她可沒那么多的耐心。

若是之前沒那么多事兒，沒準她還會主動上門去找他們合作果酒，畢竟到底是皇商，那不管是名聲還是路子都要廣得多，若是自己的酒能在皇商中占個名頭，那好處可不止是一星半點。

另一邊的張恒著實是著急的，只因路上回來的時候收到家中的信，江南那邊的生意出了問題，而那正是他之前接手的第一筆生意，雖說賺的銀子不多，但好歹也是一筆進項，而且一直都很穩定。

更重要的是，那邊都是自己的人了，出了問題也該是自己先得到消息，這次卻是父親遞的話。

不用想都知道是他那位好嫡母在從中作梗。

但這會兒更重要的不是收拾誰，而是在年前把因為那邊生意缺的錢補回來，思來想去，也就只有這果酒能最快了，他也自信在他手里果酒在年前能翻一倍的錢。

“張公子。”沈宓走進來，自覺在上首坐下，嚴夭端著兩盞花茶走進來，分別放在兩人手邊后，才垂首安靜地在沈宓身邊站著。

張恒輕咳了一聲，然后瞥了一眼嚴夭，眼神暗示沈宓。

沈宓呷了一口茶，心道嚴夭的這手藝是越來越好了，見張恒如此，便道：“張公子不必見外，這不過是我的丫鬟，難不成你要談的事兒是什么密辛？”

張恒聞言，心中暗嘆，再沒有堅持，而是起身朝沈宓深深作了一揖，正色道：“之前是張某自大，給沈小姐配個不是。生意之事講究一個誠信，張某之前做的不好，但求合作的心倒是未曾變過，沈小姐能否再給張某一個機會？”

沒等沈宓說話，他又繼續道：“想必不用我特意說，沈小姐也知道與皇商合作的好處，因著之前我態度不周，所以若是沈小姐愿意合作，這利潤的事兒，自然是以你為先。”

沈宓放下茶盞，面上亦是認真：“先不論利潤之事，但這果酒不管你張家定價如何又是在哪賣，上面必須有我沈家的標簽。”

見張恒皺眉，沈宓說道：“張公子應該比我更了解果酒賣到別的地方能得多少利，我雖然也有在關外賣果酒，但路子終究沒有你們張家的廣，況且那些個老路子都是常年與你們合作的，你也不必再擔心與你合作的人會棄了那邊來找我買果酒。”

張恒微愣，繼而釋然一笑：“沈小姐不愧是沈氏果酒的東家，這股子聰明勁常人難及。”

直到此刻他才真的是意識到自己當初的輕視錯得有多么離譜，本以為沈宓只是因為小孩子心性端著架子不愿合作，其實仔細一想，自己作為驕傲的皇商身份在她眼里其實并不重要，甚至可以說沒有皇商的合作她一樣也能讓她的酒業聞名天下，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而且她自己早就清楚張家作為皇商的很多好處，看得明白，心中也有自己的算計。

見他愣神，沈宓也不再說話。

其實要真說起來，張家所涉及的領域是與果酒毫不相關的，他們是替朝廷采辦物資，后宮女子所穿用的物事，宮廷建造用的一應材料，若是打起仗來還要負責兵器和糧草等的提供，這其中能賺的錢自然不是小小果酒能比的。

所以沈宓想了一通，越發能肯定張恒如今很需要一筆錢，尤其是這能靠果酒迅速賺錢的，不然也不會這樣急著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