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我要走!
- 通房寵婢
- 青梅如豆
- 2707字
- 2024-03-02 08:11:55
皎月流轉,灑落碧瓦紅墻。
此前沈卿司同無憂說過的仙泉,已然竣工。
他如先前所言,引渭水入后院浴房,于暗處開鑿水道,使溫泉涌動,水流不斷。
玉池之中,水波蕩漾。
細看去,蒸騰氤氳水霧,恍若仙境。
他只著一身褻服,松垮的橫斜在腰間。
而他懷里的她,略帶病容,宛若西子多情惹人夢。
“嬌嬌病了許久,浸些溫泉,好的還快些...”他愛憐地看著她。
她卻別過了頭。
一抹難以察覺的失落涌過。
他打橫將她抱起。
一步一步,緩緩踏入那山泉池之中。
泉水漸漸浸過腳骨、膝蓋、大腿、腰身...
“嗯...”
他忍不住地微微輕聲喟嘆。
隨手,于那池邊花籃里,取出些濃麗花瓣,灑落。
純凈的泉浴,一下便染了艷色。
一如他的眼底。
他與她貼額相對,叫他呼吸漸漸急促。
“過去這許久,你還要與我別扭嗎?”
他暗啞著聲音,輕挑起她越發尖瘦的下頜,迫使其墜入自己沉醉的眼底,盼望著,能與他,共墮沉淪...
“嬌嬌且摸.摸看,爺都成什么樣兒了...”
許是泉水有些熱,往常蒼白無色的美靨,也漸漸染上些熏紅,脆弱的可愛。
她終于有了反應,卻是先快些抽回,他手中自己的手。
咬著唇,呼吸有些亂了。
他的心,軟癱一片。
這些天來,她總是冰一樣的傷他的心,叫他一再低頭,她也不肯軟協。
硬的不吃,他挑軟的來。
“桑桑問問自己,難道爺對你還不夠好?”
...
他口水吞咽,逐漸將自己燙人的身子,漸漸貼近她的...
“自從你到爺身邊來,吃穿用度且不用提,爺照顧你的情緒,事事把你放在前面,你受委屈了,爺給你出頭,你受欺負了,爺給你報仇,我滿心滿意地將自己整顆心都掏給了你...”
“你竟然,不領我半分的情,如何叫人不傷心,嗯?”
他終于全部將濕淋淋的她,納入懷中,闔上雙眸,感受她久違的溫.軟,“桑桑,你有心嗎?”
.......
他心跳曠野,血液沸騰,以至幾近失控。
懷中的人,卻冷硬依舊。
像一個失去思考的石頭,絕情的.將所有的關于他的,隔絕在外。
“桑桑,求你...別這樣...”
他去索吻...
他去撫慰...
期盼重新打動她,變回過去的那個她的嬌嬌...
“沈卿司,你這樣,有意思嗎?”
她只一句話,叫他一切升騰的愛欲,戛然而止。
便是溫熱的泉水,也不能熱那冷意。
“桑無憂,你到底還要鬧到何時!”
他都已做到這樣的地步。
明明是她的錯!
若非她不忠,他又怎么會責罰她?
只讓她跪一夜的雨,又能算什么?
難道他又好受了嗎?
天知道,那日他是如何克制自己扼斷她咽喉的怒意的!
被衣裳帶起的泉水珠子,砸在了地上。
他的身后,身后留了一條長長的濕痕。
瞧著那人遠去了、不見了,她才終于散下一身的緊繃。
緩緩,吐出胸懷中的一口悶氣。
沈卿司已經將她的人困住——
叫她生她便生,叫她死她便得死。
叫她染上鮮血,她便不能干凈。
叫她碎了臉面,她便被所有人都瞧不起...
而她,唯一能守住的。
只有一顆脆弱的心。
她恨他。
若有機會,她會毫不猶豫的殺死他。
叫那些因他受的苦,一一還給他!
她桑無憂并不欠他沈卿司什么,為何,要受這些欺負?
看見他痛苦、失落、難受,倒叫她更加憤怒難及。
緣合不叫這世道翻轉?
叫他也一受自己一直以來的驚恐駭懼?
叫他切身地、受她這一身的苦痛?
而后,若無其事的問他,“難道我對你,還不夠好嗎?”
可笑至極。
同一個夜晚,她既然決定恨他,他就不能好過。
沈卿司有一刻的后悔和自責。
若非當初換一種手段,她可能不至如此?
如今在他面前,她仿佛是失了魂魄的提線木偶。
那個會說會笑,會罵他打他,逾矩的喊他姓名,逾矩的自稱“我”的人。
消失了。
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的軀殼。
叫他厭惡。
叫他難受。
可無論他怎么做,她都是淡淡的。
日日又有無數的人登門查訪五皇子的事情,青云城那邊又來急報,二黃叛變了!
可偏偏他此時人卻離不開,一時間焦頭爛額,連飯都顧不上吃。
比及壽宴過后的第十日,終于找到了五皇子吳王李肅。
找到了,他的尸體。
全國震動——
豐和二十九年,澧朝滿朝敬畏的吳王李肅,被人謀害。
尸體,于十日后的護城河中尋到。
長時間的浸泡,面容已腫脹不再體面,只是肩上月牙的胎記,依舊明顯。
隨之而來的,是朝廷上下的大動。
老皇帝白發人送黑發人,痛哭到多次昏厥,本就搖搖欲墜的身子,更是雪上加霜。
所有那日參與壽宴的皆然被問責。
而其中,最為受累的,便是沈府。
皇帝將親子喪命的怒氣,全部加誅于沈府頭上。
圣旨、口諭,一道道入門。
收賞、剝權、杖責、削侯...
一日間,沈卿司十年苦心所得,皆化為泡影。
從人人仰望的王侯,貶為手無縛雞的平民。
大夢一場新涼。
侯府人皆哭泣不止,誰成想,十日前還門庭若市的侯府,竟突遭此般橫禍!
霍老夫人已然哭昏了過去,醒來又是畏懼皇帝殺家奪命,幾近連床榻都難起!
可她畢竟是將軍之女,見過大風大浪。
便是這般,仍舊撐著身子,叫慈歲帶幾個簽了死契的家丁,將所有出入地方看住,防止內亂。
眼瞧著,家中所有宮中賞賜,被人一件件的抬走。
“沈候...不,現在應該叫沈先生了~”
王志面白無胡帶女相,頭戴官帽,一身曳撒,說起話來尖聲尖氣。
想當初,他可是為了拉攏他沈卿司,折了無數的錢財,就為了上他這條大船。
可誰承想,這沈卿司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不僅掛著他的東廠,連錦衣衛那兒也有所牽扯!
天下誰人不知,錦衣衛和東廠不和?
偏偏他想魚和熊掌兼得,兩邊好處都要?
哪有那樣的好處!
瞧著,這不就敗了?
“大人身下的這樺木梨花的椅子乃是宮內賞賜,萬望深大人見諒,還請、讓讓吧?”
沈卿司只著一身素服,面色無波。
王志在心里不住腹誹,這人存氣的功夫真真上好。
連他都覺得難以相信的變數砸到他身上,沈卿司還能面不改色,也確實是個漢子了。
比及夜深之際,沈府便從天上摔到了地上。
功名利祿全無,平寧侯的封號已然被褫奪,只余這一所空空蕩蕩的院子。
沈卿司將所有人到召集于了一處。
燈下晃晃亮堂,卻照不亮他一臉的滄桑。
他仍舊是那個行動間氣勢如虹的沈卿司,只是眼底的沒落勉強,叫無憂瞧出一二。
“我沈府如今敗落了,想走的,當即去門房出算清工錢就走,我絕不攔著。不愿走的,例錢照例,我沈卿司定不虧待!”
奴仆眾人,皆交頭接耳了起來。
沈府已今時不同往日,早沒了輝煌。
雖銀錢不少,可地位、賞賜定是不足夠以前一樣的。
好多人是意動的。
可礙著主子的余威,卻無人敢發話。
“我要走!”
一個清凌凌、自稱“我”的聲音冒了出來。
是她。
檐牙高啄的四方院子,她第一次,與他平視。
眼底無波無瀾,只有任誰都驅不散堅定。
他明明只與她隔了三步的距離,卻覺得,和她好遠。
忽然,他微挑嘴角,落了一個倉皇的笑,“想走...那便走吧。”
留不住的,終究留不住。
她毫不猶豫地轉身,回了院子。
須臾,背了一個小包袱出來。
連這個月的例銀都未去取。
甚至,連招呼都沒打。
徑自,朝著大門而去。
腳步匆匆,仿佛是害怕被人再次捉住一般的慌忙。
他遠遠掠過眾人的頭頂,望著她毫無留戀的背影,失了神。
“大爺...我、我也想走...”
“我也是...”
“對不住了大爺...”
仆人一個個地在他眼前悄聲經過。
今夜無月。
眼瞧著,過往的繁華鼎盛,皆散了個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