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到了壽安堂廊下,才瞧見碧果已然被人按在長條板凳上,已打的昏了過去!
臀上的衣裳已透出一片片的血跡來。
“你來了?!?
老夫人正端坐在門口的太師椅上,睥睨著來人。
誰成想,那小丫鬟仿佛沒看見自己一般,直沖著板凳上的碧果去了。
碧果像個柳枝垂在長凳上,毫無生氣。
無憂快步走上前,用手指探查碧果的鼻息,雖然微弱但仍舊有氣兒。
“大膽!老夫人在此,何不拜見?”
慈歲一臉憤怒的指責(zé),居高臨下的,卻又始終不敢上前對她有所動作。
無憂一笑,起身沖著高位的老夫人身福了福身,“小女子眼拙,只瞧著碧果身上的血,倒是沒瞧見氣派的老夫人。想必老夫人心慈存佛祖,必不會跟我一介下人計較的,對嗎?”
說完,也不等回話,只與紅袖一齊將碧果扶了起來。
“讓你動了?”
老夫人話一出,慈歲才得了勇氣,示意身邊的幾個小廝,又將碧果按了回去。
“好個恃寵而驕的,也不問問因果緣由就要從我這兒把人帶走,得了幾天褚修的寵,真真眼里沒有任何人了?”
“那么敢問,碧果是犯了什么罪,值得老夫人動這樣大的怒,連她的臀骨都打斷了?”
“自然是因?yàn)槟?!?
一直躲在一旁的梅香大步走了出來,“我同碧果偶然碰見,我本來只說了幾句問你好的話,又說了身后十幾個姑娘進(jìn)府的事情,誰知她突然發(fā)癲就開始打我!”
梅香趕忙伸出自己通紅的左臉告道,“瞧瞧瞧瞧!這就是這個小蹄子做的好事兒!”
隨后哭哭啼啼的抹起了眼淚,“若不是老夫人公正嚴(yán)明的為我做主,此刻說不得,我已被這小蹄子打死了也未可知!”
碧果已經(jīng)被她們提前打昏了,真相絕不是梅香口中所說的那樣子。
可是此時無人與梅香對峙,那假的,便可被她胡謅成真的。
那樣的話,可就真不好辦了。
“怎么碧果打傷的是你的臉,而不是你的手嗎?”
梅香望向無憂,又從她臉上看到熟悉的狠辣,忽然想起她被桑無憂生生掰斷手指的那一次,氣勢一下就又慫了起來。
只是這一次她身后有人,底氣也一下大了不少,嘴硬道,“胡亂中,我處處都被那丫頭傷到了,此刻都疼的厲害!”
“看來我這十四歲的丫頭原不是伺候人的小丫鬟,而是武行出身的打手,能把梅香這高壯上許多的人,都處處打傷不是?”
梅香一時被堵住了嘴,正要反駁,卻被慈歲一把推開,“事兒說完了就滾,杵在這兒還作甚?”
“可是...”
“這兒有老夫人做主,還不快滾!”
梅香一下子就了然了,遞過去陰狠的一眼,便悄悄退出了戰(zhàn)場。
“若是碧果的錯,我們認(rèn)。老夫人說如何就如何,只是如今這人都被你們打的昏沉著醒不來,只聽梅香一人的片面之詞,倒是會讓眾人以為,因梅香是長在您身邊的,故此事斷的,似有所偏頗的嫌疑...”
“胡謅!老夫人決斷豈非有你置喙的地方?”
老夫人一揮手,慈歲便怒氣沖沖的退了回去。
“我知道你背后有褚修撐腰,此刻正是春風(fēng)得意之時,連誰,都是不放在眼里的?!?
無憂一笑,“那老夫人就錯了,我桑無憂眼中上有天,下有地,人間的每一個生靈都在眼中,不將這人命放在眼中的,恐怕是另有其人!”
老夫人難得被人激的動了些怒氣,猛然睜開清明的雙眼。
“看來我將你送去褚修身邊,竟是引狼入室了?!?
無憂覺得好笑,他們隨意折辱打殺人的不算是狼,她一介連雞都未曾殺過的小小女子,竟成了狼了?
“那不如,將我這條惡狼,放歸山林,如何?”
老夫人眉頭一皺,“此話何意?!?
“自然是直意。先前兒老夫人將我送給大爺做通房,是想為沈府留個一兒半女的,可惜無憂福輕命薄,身子已經(jīng)廢了,再無孕育孩子的希望。這樣的殘軀,不知留在侯府,還有什么用?”
此話一出,滿座皆驚。
“你說的,可是真的?”
“如若老夫人不相信,可去親自詢問侯爺。侯爺,什么都是知道的?!?
老夫人尚未有些不敢置信,若是她連孩子都不能生,前些日子褚修那般大動干戈的找回她...
思及那可能的真正原因,心中登時嚇出一身的冷汗來。
她已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兒子,難道還要因此失去自己最驕傲的孫子嗎?
“那新進(jìn)府的十幾個姑娘如果無憂沒猜錯的話,應(yīng)也是給侯爺準(zhǔn)備的,想必個個都是好生養(yǎng)的,定能為沈家開枝散葉...”
說到這兒,她猛然跪了下去,“求老夫人大發(fā)慈悲,將奴婢送的遠(yuǎn)遠(yuǎn)的,無憂此生再不出現(xiàn)在侯爺面前!”
沈卿司那邊兒行不通,她并不死心。
如今沈老夫人看自己已經(jīng)是掌中釘肉中刺,自是不想看見她的。
若是被她送走,不僅名正言順,也省去了許多的麻煩。
只是,她還是低估了沈家人的心狠。
把她送走?
哪里有那樣的好事。
只要她還在世上好好的活著一日,那褚修的心就一日掛在她的身上。
只有。
她死了。
...
老夫人的眼中猛然射出一道殺意,身邊的小廝已經(jīng)立即會意,立刻將紅袖和兩個見山院的小丫鬟圍了,又將無憂雙手做綁,捆了個結(jié)實(shí)。
“你們要做什么?”
另一個小廝,已經(jīng)抽出閃著寒光的刀劍,朝無憂的雪頸而去!
事情實(shí)在是發(fā)展的太快!
她甚至有些轉(zhuǎn)不過來彎兒!
怎么、怎么就到了當(dāng)場殺她的時候?
還是,這原本就是為殺她,故作的一場戲碼?
比及那冰涼的刀刃真的架到她的脖頸上,她才回了神兒——
“老夫人你不能殺我!”
她目眥欲裂,“我未曾害過任何人!你憑什么殺我!若你殺了我,你又怎配侍奉佛祖?”
霍老夫人那張慈悲的面上冷漠難斷,轉(zhuǎn)動手中檀香珠子,沉啟佛口:
“你去后,白馬寺中會多上百斤燈油,日夜常亮不滅,是為佛祖,也是我為你送行。”
無憂如今才知,什么才是真正的佛口蛇心!
眼見那刀刃越來越近,渾身上下急出一身的冷汗來!
“若你殺了我,侯爺那兒會如何?定會使沈家祖孫離心!”
“離心算什么?保住褚修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她不愿再見沈家男人為情所困,因之丟命。
褚修,實(shí)在是太像他的父親了。
為此,她不惜付出一切的代價。
哪怕他以后怨她恨她,她也在所不惜!
檀香佛珠落地,清脆之音,震動無憂的靈魂,她聽見了閻羅的召喚——
“給我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