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葉初哥哥來接你了
- 通房寵婢
- 青梅如豆
- 2317字
- 2024-04-28 08:12:07
桑桑出事的那日,沈卿司正在戰(zhàn)場拼殺。
送信兒的八百里加急,他一時悲愴難及、難以置信,兩軍將領(lǐng)對戰(zhàn)之際,連刀都拿不穩(wěn),多次分神之下,竟被人當場砍去一臂!
及至他拖著縫好的血淋淋右膊日夜奔回青云城之際,早已不見她的行蹤。
他不信,那樣鬼精靈的她,又豈會這么容易的就殞命洪水?
她是會鳧水的!
而且水性極好!
既然桑海能活下來,她定然也可以!
不眠不休、馬蹄不停地尋了她整整三個月。
河道盡頭,到處都是堆積如山的尸骨和畜骨,白森森的裹著黑泥灰漿的衣裳,皺巴巴的系成一團。
他一個個的洗凈,一處處的辨認。
于一個淤泥深坑里,一個蜷縮環(huán)抱的尸首處,尋到了那身她常穿的豆粉連裳,那尸首的腰間,還緊緊系著他給她的回首小龍玉佩。
淚血染杜鵑,千思碎白骨。
沈卿司,一念白頭。
他把自己與那白骨關(guān)在一起整整七日,不眠不休、不吃不喝,還是霍老夫人推開門,將失了魂的他拽了回來。
后,霍老夫人在上,沈卿司與那身白骨拜了天地,桑無憂的名字終究是入了他的族譜。
他以正妻之禮將那身白骨下葬,下葬當天,幾欲昏厥。
從此,性情冷寒孤僻,卻對青云城的流民施恩厚待,廣濟民福。
他,卻越來越頹白無色。
此刻站在沈卿白的面前,不見悲喜。
“萬物再大,大不過血緣去,此后咱們沈家怕是要經(jīng)歷一場風雨,難保有失...”
沈卿白雖不做官了,可也聽說過些朝廷之事,蹙眉問道,“難道連大哥身為侯爺,又擁兵在手,也不能躲過這風雨?”
“朝中做官猶如浪上弄潮,哪有那一帆風順的事兒,況新皇來勢洶洶,才剛安定些的澧朝隨著先皇駕崩,即將又迎來新一波的清洗行動...”
“這里可有咱們沈家!?”沈卿白急忙追問。
沈卿司這些年覺得自己日漸老去,明明是壯年,卻早已有身心百創(chuàng)之感,也不如過去般的凌厲不容置疑,看著眼前唯一與自己有血脈的兄弟如今這倉皇骨瘦之感,不覺頓生疑竇困頓。
自她去后,他自惑的時候越來越多。
是否,當初自己太過武斷?
過剛易折,這才招致禍端?
而他一直堅守的,為她好、為孝云好、為惜憐好,是否都是正確的?
這樣的困苦一直折磨著他,時間長了,他便把她去世的因果,都應(yīng)在了自己的頭上。
“我定會全力以赴守住咱們沈家上百口,只是有‘攘外必先安內(nèi)’,我不常在府里,沈府不能沒有人照管,父親都已經(jīng)去了,大母又已病入膏肓,如今只余你我兄弟二人,守著這沈家了...孝云,你可明白?”
沈卿白被他的話激的渾身一動,這還是大哥第一次與他說沈家之事,將自己與他放在了同一個陣線,并沒有再把自己當做廢物,明明白白的說著他對自己的盼望和自己肩上的責任。
從小到大,從未有人重視過他,相信過他。
有大哥明月在前,誰會去關(guān)注一顆埋在淤泥里的石頭?
“大哥,我懂了,我會好好打理沈府的,不叫你有后顧之憂,你且放心!”
沈卿司抬手,拍了拍沈卿白的肩膀,嘴角雖未有提起,眼底卻有笑意。
沈卿白忽然明白了那句,長兄如父。
“孝云,我知你這些年來心中對我有所怨氣,恨我拆散你與那寡婦的姻緣情愛,又將王家庶女嫁與你,可我是你的親哥哥,或許有錯,可當年一事,萬般都是為著你好,你...不要見怪?!?
望著那高大闊行遠去的大哥,沈卿白一時恍惚,仿佛大哥已經(jīng)垂垂蒼老,留在這世間的,只不過是他的愧疚責任塞著那具叫“沈卿司”的殼子里,徐徐行走。
過去的大哥,斷然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沈卿司何時有錯?
沈卿司何曾有錯?
這不僅是沈卿司自己的認知,更是沈卿白的認知。
這么多年了,他自暴自棄,他雖看似漠不關(guān)心卻早已滿腹怨憤,可今日卻只聽了大哥的這一句,就已淚盈眼眶,顫抖難及。
他轟然坐在地上,毫無形態(tài),如個受委屈的孩童,默默地流著眼淚。
穿堂的風起了,沈卿白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土,闊步朝著明亮。
皇宮里。
短短幾年時間里,皇位三更,此刻眾人噙首,風聲鶴唳。
李祎苦心十幾年,手上沾血無數(shù),終于爬上了他一直夢寐以求的皇位。
夜深。
有風涌進來。
原來,這龍首皇位上,也是冷的。
高處不勝寒,無邊寒冷。
“回稟皇上,公孫太傅求見?!?
王志在側(cè),三代君王,他依舊是那個王志,仿佛,他才是真正立于不敗之地的人。
李祎自然知道公孫許夜半而來是為了什么,只是如今他已成皇帝,再也不用顧忌。
“回他,朕已經(jīng)休息...”
“皇上躲著臣,難道是還怕見臣不成?”
李祎看著怒氣大盛的公孫許,捏一捏眉心,給王志一個眼神,王志便帶著眾人悄然退了下去。
“深夜來訪,太傅可有要事?”
“連稚童都懂得一諾千金的道理,怎么皇上卻忘了?”
李祎冷笑,“太傅說的什么,朕怎么聽不懂了?!?
公孫許攥緊手心、目眥欲裂,“你為什么要殺了吳王妃,你當初明明答應(yīng)了我,要留她一命!那是吳王唯一的遺孀!”
“棋子,利用完了,就可以拋棄了...這還是公孫大人教給我,大人難道忘了?她既然已經(jīng)殺了李楨,那就已經(jīng)沒有生存的必要,兔死狗烹的道理,大人不懂?...況且,她還懷了李楨的孩子,朕豈能留她?”
李祎當初以李肅沒死留住了吳王妃付云蕖欲自戕的命,讓她委身于李楨,時間到了,便告之她事情的真相。
利用李楨最愛人之手,利用付云蕖殺夫之恨。
奪得天下,根本不費一兵一卒。
殺掉李楨的瞬間,王志得了他的令,闖進去,當場殺了付云蕖。
轉(zhuǎn)手,李祎殺掉了所有可能知情的人,就連王妃身邊的小丫鬟的家人,都被滅了全家。
公孫許大駭!
“想不到,想不到你竟如此狼子野心!看來當初我不聽父親的話,原是錯的!是錯的!”
此夜,公孫許血濺五步,不肯閉眼。
李祎擦著手中的利劍,回味著適才殺人的快感。
可那快感過后,便是極度的空虛。
亟待填補的空虛。
當年他一心軟,再加上自己大業(yè)未成,就放了她走。
后來,他才反應(yīng)過來,那原本是錯的。
自從她走后,他就一路追蹤。
可是她實在是藏得太好,她或許是為了躲避沈卿司,卻也把他躲過去了。
如今,他已經(jīng)得了天下。
什么都攔不住他。
桑桑,你的葉初哥哥來接你了...
“來人!”
深夜馬蹄疾,有無數(shù)黑衣從京城魚貫而出,四散而去。
猶如一層密織的網(wǎng),灑進了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