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司夾起那一個煮好的雞大腿,“吧嗒”掉進無憂的碗里。
沈卿司一笑,趴在她的耳邊,用兩個人能聽到語氣道,“還沒問你,昨個兒那么努力,如今身子還疼不疼?”說著,在桌下的手偷偷地捏了兩下她柔軟的手背,“沒爺撐腰,又被人欺負算計了罷?”
無憂傾斜身子,嫌惡地離他遠一些。
兩人之間的把戲,倒叫下面的幾個人不明所以了起來。
沈卿司的熱臉貼了冷屁股,輕咳一聲,坐直了身子。
“桑無憂謀害本侯,人證物證俱全,本侯自然要降罪于你...”
聽著侯爺冷厲的聲音,玉釧心中高興不已,看來自己和小姐的計劃,要成功了!
“不過,念你知錯就改迷途知返,那本侯就罰你...把這個雞大腿吃光,一點都不許剩?!?
“什么?。俊?
玉釧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侯爺。
又看看桑無憂。
再看看侯爺。
......
如今到底,是什么情況?
“如此,桑桑這邊本侯已懲治,是誰挑撥本侯與桑桑的關系,也該計較計較了...”
玉釧猛然覺得一股肅殺之氣將自己緊緊圍繞住!
“妾身來晚了,竟叫惹出這樣的禍端!”
沈卿司話音方落,屋角轉進一個飄裊身影,落于地磚之上。
祁半雪時機抓得真是好,戲過了重點,又需要結尾的時候,她出來升華了。
“適才聽小廝私下談論妾才知道緣由,是妾身的錯!是妾身沒有管教好她們,讓彩玥和玉釧來惹事,礙侯爺的眼了!請侯爺責罰!”
說著,眼含熱淚,飄飄裊裊地倒在了地上。
一句話,就把彩玥和玉釧都刮在了一起。
侯爺就是再偏心,這樣也不會懲治玉釧了。
她沒有想到,這桑無憂玩弄男人的手段竟然如此高明,做出了這樣背德害人的事情,又證據齊全,別說是下令殺了她,侯爺竟然一點都沒有責怪。
甚至還允許下人和自己一桌餐飯,竟還獎賞了桑無憂一個大雞腿...
她若說出去,定然是沒有人肯信的。
就是她自己心中都在腹誹,或許侯爺在利用桑無憂,心中抑或有別的計較和打算罷了。
那樣一個生殺無心的人,高高在上的侯爺,怎么會對一個下人真正動心?
世界上唯一不負女子真心的,唯她那可憐的傅郎...
“你來的,倒是很及時...”
無憂正低頭吃著飯,只用耳朵聽著這場好戲,忽然感覺自己的手肘被沈卿司輕輕碰了一下,他又靠了過來,“桑桑說,如何處置?”
他這是在,征求她的意見?
可是,憑什么?
就憑昨晚那荒唐到極致的幾睡?
“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侯爺若無事,奴婢也該退下了?!?
他忍不住輕輕嘖了一下,怎么女人就這么難哄?
是時候該向柴靈丘去取取經了。
他捏了捏發疼的眉心,真不知下一次與桑桑近距離的接觸,該是什么時候...
他不想跟過去一樣逼她,那只會讓她離自己越來越遠。
過去他只想要她的人。
可現在,他貪心了,既想要她的人,又想要她的心。
隨著桑桑身影的消失,一下就變得無趣了起來。
“祁...什么?”
“回侯爺,奴婢祁半雪。”
“此人敢拿無端之事來擾本侯清凈,她是你的人,如何處置,你且自己掂量?!?
祁半雪暗自咬緊了唇。
侯爺擺明了讓自己要懲治玉釧,這是再給她機會,若是她罰得清了,待到沈卿司開口,可就覆水難收了...
思及如此,她下了狠心,拔下發間的簪子。
“小姐?小姐?不要啊小姐!!”
玉釧難以置信地一直后退!
往常美如仙女的小姐,此刻在她的眼里,猶如地獄蛇蝎!
自己一直忠心的小姐竟然會毀去自己的容貌!
“?。。“。?!”
兩聲尖厲的吶喊撕破天際,血順著玉釧的下頜,滴滴嗒嗒地落到了地上。
玉釧原本白嫩的臉蛋上,赫然已經多出兩道簪子劃出的裂痕!
“叫你在這搬弄是非!叫你在這誣賴彩玥!我平時就是這樣教導你的嗎?”
“小姐,一切都是...”
話才說了一半,下一瞬就被祁半雪呼出的巴掌給阻絕了。
這一巴掌又狠又急,直把玉釧狠狠地扇倒在了地上!
玉釧的腦袋砸在地上,再加上驚懼過度,一下就昏死了過去。
祁半雪站在那兒,卻仍得不到回應。
“把她...給我發賣了!”
沈卿司坐在那兒吃完了飯,在伺候下略一漱口,又拭拭嘴角,起身,出了門。
連話也沒說一句。
自始至終,他都未曾看過祁半雪一眼。
那壓迫的寒從自己身邊踱過之后,祁半雪才后知后覺地癱倒在地上。
兩眼無神。
這一輩子,她都不能得到眼前這個人的寵愛。
這一輩子,她都沒法跟眼前這個人斗上哪怕一回合!
看著眼前倒在地上滿臉血不辨五官的玉釧,她不禁流出眼淚,“玉釧!玉釧你醒醒啊!”
沈卿司這是再向所有人宣告,任何人,都不能動桑無憂。
若是動了。
便是比死還痛苦。
可是,她沒有選擇。
昨個兒夜里,她收到了傅郎的一根手指。
那是曾經輕撫她鬢發的手指,是曾經寫文弄墨的手指,是為她揮毫幾筆成丹青的傅郎的手指啊!
她便是死,也一定要救出傅郎。
她的命不值錢,她從小就不在乎。
北苑西廂里這樣可怖的場景,無憂自然是沒有看見的。
她這些日子只要無事,就往雨荷那兒跑,雨荷早就被人從見山院里挪了出來,給塞到鳥不拉屎的一個廢棄小院子里。
搬來的那一日,這里簡直不能住人。破敗得不成樣子。
到處都是敗落的灰塵和橫斜的廢物,連那破床榻子都是空的,想必是不知被誰將那榻間的木板給拆走取暖去了。
雨荷受傷的時候是不能做活計的,可此刻連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她的行李都被人扔在了地上。
她被放棄了。
被趕出來了。
當雨荷后知后覺意識到這件事情的時候,心里五味雜陳。
那一天無憂聽到消息,飛奔過來,一言不發地將這里給收拾了個干凈,又從管事的那搬來一些不用的木板,給修整平整后墊了上去。
幾乎到夜深,她才算是把這破院子給收拾了個干凈。
一回頭,雨荷站在月下,淚盈盈地望著她。
“彩玥,我還以為,我被所有人遺棄了呢...”
說完,頂著屁股的疼,一步一步地朝著她挪了過來,撒嬌似的靠在她的肩膀上,囁喏道,“謝謝你...”
無憂可承擔不起這個謝,若是沒有她的那餿主意,恐怕雨荷還淪落不到如此...
“以后,還叫我無憂罷。彩玥這個名字,其實我不太歡喜?!?
雨荷抬起頭,圓潤怯白的圓臉上都是肆虐的淚水,瞧著跟個小孩子一樣。
“那你怎么不早說?我還以為你不喜歡自己的名字呢...”
桑無憂喜歡自己的名字。
非常喜歡。
這是母親給她起的名字,取自逍遙堪自樂,浩蕩信無憂。
逍遙堪自樂,浩蕩信無憂。
這是她的名字,亦是她的夢想。
兩個人坐在荒涼的院子階下,看了很久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