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茶!”
她把盤子里的茶壺和并兩個茶盞重重往他面前的桌子上一墩,發出“怦”的一悶聲。
眼瞧著茶壺蓋一傾斜,緊著發出清脆的碰撞聲,便又從那壺蓋與虎神的縫隙里,飛濺出幾滴茶水,落在茶盞里。
還有幾滴,落在沈卿司搭在桌上的手背上,他用手擦去那點點濕潤,好著脾氣問道,“這又是誰惹著我嬌嬌了?”
“沈卿司,有些事兒,我要與你講清楚。”
他聽著也不惱,反倒巴巴地上前給著好臉,“盡管說就是了,這些日子你何曾跟我客氣過?”
她聽得到他話里的譏誚,也不去理會。
“今晚我約你,是想成全你和祁姨娘。”
“怎么,桑桑如今不做那些下人的專屬大夫,而是轉行做了紅娘了?”
她在府里行醫的事情,他也是略有耳聞的,一個小小的丫鬟,雖只在侯府里當差,卻不為錢財,為那些人去看病救災。
不愧是他的好桑桑。
除了對自己,對待別人,永遠都是溫暖的小羲和。
“今日確實是奴婢的錯,是我誆你來的,還請侯爺懲治...”
他扶住她下沉的身子,“我只問你一句,就是爺來了,若是爺不愿意和那小妾一處,你又作何打算,難道還能強迫我不成,不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我不會,”她微微停頓,有一分的猶豫,片刻后還是落定,沉沉,“可是藥會。”
他輕笑出聲,“哦?我倒是小瞧你了,這樣的事情都敢做?”
獨自抬起茶壺,淺淺斟了一杯,把玩于手掌之間。
......
“倒是很誠實,就不怕爺一怒,對你做些什么?”
無憂似乎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一般,“我都已經這樣了,還怕什么呢?”
“為什么改變心意,你想的這法子用來擺脫爺,不是很好嗎?”
站在他的角度,他倒是不覺得她的做法有錯,為了抓住自己想要的東西,必須要不擇手段。
這是他一貫的宗旨。
如若下藥能讓桑桑對他死心塌地、回心轉意,他會毫不猶豫地迫她吃下去。
他既得了她,自然會榮華富貴地供養她,叫她一生安穩。
雙贏的局面,為何不選,豈非傻子?
“因為,我不想成為下三爛。”
她抬頭迅速望他一眼,直視。
她沒有說,可他一下全明白,在她心里,自己就是那個所謂的“下三濫”。
“那你之前寫信說約我...”
“騙你的。”
“你回心轉意的樣子...”
“裝給你看的。”
“沈卿司我記得同你說過,我與你一處,不過是虛與委蛇,并非真情...”
“我如今待在你身旁,不過是因為被你桎梏。若是哪一日,你能慈心大發地把我放了,我想,我會念你一分的好。”
她暗自咬咬唇,手心也微微出汗。
一分。
只有一分。
沈卿司覺得嘴里發苦。
抬手,飲了那茶,才覺得口里的苦澀被稍稍沖淡了些。
“所以,你本來是想讓我與祁姨娘...”
“沒錯。”
“果真是這樣...”他捏一捏眉心,似是冷笑,又似自嘲地重復,“果真是這樣...”
“我就知道我的桑桑是個十匹馬都拉不回來的倔驢,怎么會這么容易就認輸了、屈服了?”
說話間,他語氣微有加速,還有些難以察覺的氣喘。
無憂沒有看他。
轉過身去,只望著雕龍的朱漆柱子,龍眼兇戾,龍爪大張,似乎是要將眼前的她,一下抓碎。
她被困在這屋子里。
沈卿司就是這條咆哮的龍,有時候會降下甘霖解救百姓,有時候會一怒血流成河。
她無法定義他是惡人還是好人。
就好像她無法定義自己,和這地上的螻蟻,有何不同。
“該說的話,我已說完了,也該走了。”
無憂轉動鞋尖朝外而去。
只是才邁出一個腳步,卻又被他一把拉回了屋子里,那雙大腳順便還把門踢上。
兩扇門“磅”的一聲,闔了個結結實實——
又來了。
無憂心頭厭惡地閉上眼睛。
等待著,那痛苦的降臨...
“你不是說茶里沒有,怎么...怎么我中了招?”
無憂被嚇得一愣一愣的。
“這招欲擒故縱玩得極好!連、連我都被你給騙了!”
他猛然將她推開!
自己踉蹌著,倒在了那朱漆的柱子上,痛苦地閉上了雙眼!
“不可能的...”
“撒謊精桑桑,你敢說不是你?”
“不是!”
“除了你,誰還敢有這么大的膽子?”
“我、我雖然有想法,但是我沒做!沈卿司,你少在這兒冤枉人!沒做就是沒做!”
他難受地想要撲上去,唯一幸存的理智卻還是將他邁出的腳生生拉了回來,只拿一雙血紅的眼睛死死盯著她!
“那你說是誰!?”沈卿司狠狠盯著!
“沈、沈卿司你清醒一點!你要干什么!?”
她轉身欲跑。
“你敢走,我不會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