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霽后云猶在,畫出東南嶺山白。
嶺山寺端坐青山之上。
當無憂的腳步掠過清溪,遙聞舍鐘陣陣,溪下有小舟淡泊,舟上一老翁棲息聽陣陣松濤。
越過那一階一階的青石板。
由于這兒綠樹環繞又常年下雨,青石板上大多長了一層厚厚的青苔,走在上面難免打滑,幾個人都相互攙扶著,及至日中為市,她們一行人氣喘吁吁總算是到了嶺山寺的腳下。
果真嶺山寺是有些名氣,便是建在這樣高的青山上,也有絡繹不絕的香客來往。
無憂與那小沙彌打了招呼,抬腳進了佛堂。
“幾位施主殺氣太重,不宜參拜佛祖,請于殿外等候。”
跟著來的那幾人均是與沈卿司出生入死的精銳,一個個黑衣傍身腰間佩劍,瞧著就殺意騰騰的森冷。
因著這幾個人的存在,果真拜佛堂的人一下溜出去不少,佛祖身前只零落成她一個人,還有一個眼盲的婆子。
“那你們幾個就在這兒等著,勿要進來。”
打頭的有些為難,“可是侯爺讓咱們寸步不離地跟著...”
“那我如廁你們要不要跟?”
......
“這、恐怕不太合適。”
“放心,我又不會跑,就在這兒祭拜!”
那幾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終于是點了頭。
“你們走遠一點兒,小心沖撞佛祖。”
見那幾個挪動了兩步,她轉過頭剛要跪拜,忽見從那里堂走出個方丈打扮似的僧人,身后還跟著一個婦人。
“多謝方丈為我舉辦佛事,我家那口子近來又好了不少了...”
“能為施主解憂是老衲的福德。”
那方丈慈眉善目、步態從容,一身素凈的僧袍更顯其仙風道骨。
在寺廟中,他主持法事宣講佛法之事名,素煙已同她說了些,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方丈,且慢!”
她上前,朝方丈深鞠一躬。
“女施主。”方丈亦回之一禮。
“不知女施主有何事?”
“我家中母親病重,已是膏肓之狀,不知方丈可否也為家母舉辦佛事?若真如此,信女定當感激不盡!”
方丈見此人十分堅持眼泛淚光,也有些不忍,“阿彌陀佛,也是一個可憐人...”
“施主,請跟我來...”
說完,轉身入了里堂。
“無憂姑娘,你不能離開我們的視線!”
那幾個人就要闖進來將她帶走,她還沒有做完今日要做的事情,怎么肯走。
“你們今日要強行帶我走,我就咬人!”
“對!我們也咬人!咬你們!”
素煙和碧果都沖著那群漢子們微微齜牙,做著她們以為的威脅。
無憂見那一臉青黑的高壯男子仍舊不為所動如此呆板,她嘆口氣繼續道,“你看這樣好不好,你們人這么多,一人守好一個出口,保證我插翅難飛!”
幾人微微一頓,終于是接受了她的這一說法,各自派人堵住了出口。
她才能脫身,跟著那方丈進了里堂。
繞過一花重門,進了念佛堂。
她順著方丈的說法,跪拜了佛祖,受了佛水清灑,又得了方丈的經誦。
“多謝方丈費心,那小女子就不打擾...”
話還未完,從里屋走出來一個人。
是一身農夫打扮,唇上還捻著胡須,但看樣貌,卻是極好的。
總覺得此人五官甚是眼熟,她細細瞧過去。
“攝政王?”
她有些訝異地望著他的這一身打扮,“你怎么在這兒?還、還這樣一身打扮?”
方丈朝他一鞠禮,才退了出去。
“無憂姑娘,今日我來帶你,來見你。”
“什么?”
她還未反應過來,忽然,從簾后又走出一人。
“允文?...怎么是你?”
忽然,她疑惑的眼神猛然轉變為刺痛!
她大步上前,抓住他空蕩蕩的袖子,“你的胳膊呢?到底發生什么事情了!”
周允文一身舊衣,髯亂的胡須蓋住了他原本的清秀,再加上面龐病瘦凹陷,一點過去的風發意氣都不存在,猶如個垂死的老鴉,黯淡破碎。
“無憂,我差一點就死了!...就死在他沈卿司的手下!”
“我這條胳膊,就是他派人弄斷的!若不是我斷臂求生,恐怕今日你見的,就是我周允文的骸骨...”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
她恍若未聞地震驚原地,久久不能言語。
怎么,會這樣?
“可、可是沈卿司他為什么要殺你?”
“無憂,你不信我?”
“不、不是,我只是不知他為何要去殺你...”
“當然是因為,允文觸碰到了他的底線,也就是——你。”
站在一旁的李祎此時發了話,那雙總是含笑默默的雙眼,此刻堅定無比地盯著她。
“因為...我?”
她瞪大雙眼,眼底都是震驚!
“不!我和允文到底是什么都沒有發生過的,他又怎么會因為莫須有的事情去殺人?正常人誰會這么做?”
“他沈卿司就不是正常人!”
周允文上前單手鉗住她的肩膀,“當初的那一波倭寇就是他故意引到東麓村的!若是沒有他,根本就沒有當日的那場屠殺!”
“可、可是為什么啊...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什么?”
她昏頭昏腦被人炸了三分,一時間迷惘了起來。
“為了挽回,你的心意。”
無憂似乎被人點撥,一下醍醐灌頂的同時,又不敢置信!
沈卿司怎么會荒唐殘暴至此?
他、他不是變了嗎?
怎么會更甚當初?
“你若不信,便去問問你的干娘,前幾日本王的人發現她多次輾轉回了東麓村,尤其是那個允文掉下的懸崖下再三查看,若不知真相,她一個婆子去那做什么?”
干娘怎么會知道這件事情?
到底,真相是什么!
她覺得自己頭腦快要爆炸!
再等不得,推開門,便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