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茉莉嘴上雖然這么說，可心里卻是不信的。

附近在酒坊做過事的人那么多，怎么可能只小舅舅確定不做要回家了要被人打傷？

這事，怎么想都覺得不可能。

秦霖在說著話的時候一直在注意著顧茉莉的表情，他一見顧茉莉這神情，當即就知道，他是瞞不住她了。

沒辦法，秦霖在短暫的猶豫后，選擇實話實說。

“我上次回去不是和你說我師父年初的時候去世，他的兩個兒子，我的兩位師兄都在爭搶酒坊大師傅的位置嗎？”

“前段時間，我和酒坊管事提出明年我就不來的事情，他出言挽留，還說要把大師傅的位置讓我來做。”

說到這里，秦霖慘然一笑，繼續道：“大師傅的位置真的太誘人，我在那一瞬間的確心動了。”

“雖然我后來想了想就決定推辭掉這件事情，可不知怎么回事，這個消息還是傳了出去。”

其實秦霖說到這里，顧茉莉已經明白了。

她見小舅舅停頓下來不再開口，試探著問道：“是小舅舅師父的兩個兒子，對嗎？”

原本兄弟倆之間的爭斗，突然參與進來一個‘外人’，這兄弟倆很有可能就握手言和，一致對外。

對于顧茉莉能猜到這件事情的真相，秦霖并不意外，他微微嘆息一聲，而后道：“我也是想著明年不來了，就答應和他們兄弟倆好好吃頓飯，也算是好聚好散吧。”

說著話，秦霖搖搖頭，感嘆道：“我原本是打算等吃飯的時候就告訴他們我明年不來了。可沒想到，他們兄弟倆都沒等吃飯，我剛進他們家里，就對我動了手。”

秦霖在酒坊這么多年，力氣是不小，可雙拳難敵四手，他一個人對上那兄弟兩個，結果，可想而知。

“他們兄弟倆也是心狠，把我打傷就直接扔到街上，幸好我那個時候身上還有銀子，就拜托路人送我到醫館。”

“可那個醫館的藥實在太貴，喝口水都要錢，沒過多久，我身上的銀子花完，他們就把我扔出來了。”

顧茉莉聽著秦霖的講訴，越聽卻越覺得不對勁，小舅舅上次回去的時候還和她說他有多少多少銀子，要給她準備嫁妝來著。

那家醫館看個病竟然那么貴，幾十兩銀子幾天就用完了？

顧茉莉心里存疑，可看著秦霖疲憊的臉色卻沒有追問。

不過她心里已經打定主意，等明天，她一定要去酒坊看看。

這世上還有打了人就心安理得，安生過日子的？

就算有，她也得去攪動一下風雨，給小舅舅出了這口惡氣才行。

顧茉莉的這個想法，秦霖不知是猜到了卻沒阻止還是根本就覺得阻止不了。

他不說，顧茉莉就裝著沒看到小舅舅那復雜且欲言又止的眼神。

第二天一大早，顧茉莉在和大夫確認小舅舅恢復的很好，明天一早就可以拿著藥回家后，就和江湖一起找到了酒坊管事家。

洪縣酒坊管事姓王，這職位也算是一個世代家族傳承的位置，早年間王管事家也出過官員，可這幾代，他家卻沒有再出過官員。

而王管事能至今都坐穩這個位置，除了祖輩留下的人脈，最重要的也是喜歡洪縣酒水的人不多。

這么一來，洪縣酒坊管事的位置也就不顯眼了。

至于顧茉莉今天敢直接登門，也是因為，她曾經見過這管事。

之前顧茉莉不說，是擔心這管事已經不記得她了，可今天她一出現，王管事就略顯驚訝的道：“姑娘面善，某是不是曾經見過姑娘？”

王管事雖然身無品階，可他也是讀過書的。

他一開口，顧茉莉就淺笑出聲道：“王管事貴人事多不記得小女也是正常的。”說完這話，顧茉莉頓了下才繼續道：“兩年前，您攜內眷去府城拜訪老夫人時，小女當時正伺候在老夫人身旁。”

顧茉莉這話一出，原本還在努力思索的王管事立刻眼前一亮，顯然，經過顧茉莉的提醒，他也想起來了。

身為酒坊的一把手，洪縣的地頭蛇之一，酒坊最近發生的事情王管事不可能不知道，甚至秦霖受傷的事情，他也知道。

只是那兄弟倆，或者說老師傅留下的人脈不少，王管事不想為了秦霖得罪他們兄弟倆。

所以秦霖受傷至今，他都在裝傻。

可他沒想到，秦霖的家人尋來了，而且這人還曾經和他有過一面之緣。

一個曾經的小丫鬟，王管事并沒有放在心上，但下一瞬，他就聽見顧茉莉又繼續開了口。

“今年年初小女受老夫人恩賜回家前，老夫人還和小女感嘆去了京城怕是喝不到家鄉的酒水。”

說到這里，顧茉莉長嘆一聲道：“也是小女一時忘記了，若是早些來找王管事，今年給老夫人送年禮時，還能順道帶兩壇洪縣的酒去。”

顧茉莉這話一落，王管事立刻聽懂了顧茉莉想要說的重點。

“姑娘今年還給老夫人送年禮了？”

王管事有些不信，他兩年前仗著自己和朱家老夫人王氏同姓登門拜訪，老夫人對他的態度并不算熱切。

他也想每年都給朱家送年禮，可他沒有這個門路，就是送去，人朱家怕是也不會記得他是誰。

他都不行，這個小丫鬟能把年禮送到老夫人面前？

王管事的表情絲毫沒有遮掩，顧茉莉見他如此并不覺得意外。

或者說，這事說給大多數人聽，也都是不信的。

因此顧茉莉在看到王管事露出質疑的神情后，她神色不變的開口道：“管事可知道老夫人身邊嫁到府城寧舉人家的崔家姐姐？”

王管事為了和同姓的朱老夫人王氏攀親，自然了解過她身邊的人，尤其是像丫鬟出身卻嫁到寧舉人家的崔燕燕。

見王管事點頭，顧茉莉這才繼續道：“老夫人臨去京城前有交代崔家姐姐和寧家照看小女，今年寧家要給老夫人送年禮，小女的年禮便是托著他們一起送去京城的。”

其實在顧茉莉說到寧舉人時，王管事就決定接下來不管顧茉莉說什么，他都要盡量幫忙。

先不說他本就看好秦霖，這鳳陽府的寧舉人也不是他能得罪起的。

這么想著，王管事對著顧茉莉點頭道：“今年沒趕上不要緊，等會兒我給姑娘拿上幾壇老夫人愛喝的家鄉酒，姑娘下次再往京城送東西，可以一道兒帶去。”

王管事先表示出所求，聽著他的話，顧茉莉也終于放心說出今天來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