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背影微滯,而后頭也不回道:“那又如何?”
“我聽說,天宇神晶離了專門的容器,便要用血肉溫養。”明雪殊見識極廣。
“世間人何其多。”妖女似在感慨。
可聽在魏書耳朵里,是視人命如草芥的冷漠。
“怎么,你要為他們申冤報仇?”妖女繼續固化這一形象。
言下之意,她還真殺了不少人。
當著正道仙子這樣說話,未免有挑釁嫌疑。
明雪殊卻古井無波,“你若逞兇殺人,自有律法制裁,何須我出手?”
以她的身份,說出這般話來,已是離經叛道至極。
魏書初時也覺得驚訝。
但轉念一想,對方既敢自墮入風塵,又豈會囿于俗世的正邪之見。
而她的話細想來根本沒錯,甚至代表了樸素法制觀念的萌芽。
不由感慨,果真是絕代仙子,從不在世人定義之內。
妖女并沒有被人放過一馬的覺悟,還放狠話道:“錯過今天,日后就是我殺你了。”
她的身段想必是柔軟的,但這嘴硬的出奇。
魏書作為看客,都聽得有些惱火,幾度想出言規勸明雪殊勿要縱虎歸山。
但明仙子顯然沒這種想法,云淡風輕道:“你殺不了我。”
妖女沒再爭辯,冷哼一聲后,如輕煙般掩去身形。
對峙的氣氛隨之煙消云散。
場間唯一的普通人魏書還未來得及松口氣,便又聽到她的慵懶聲線:“魏公子,一年之約,還需你多多關照。”
一時心弦倏緊,他差點忘了,自己還是兩人賭局中的關鍵人物。
所以妖女要用何種方式令自己對她言聽計從?
倘若只是色誘,他自問還算堅定,硬熬著應該能扛過去。
但如果是其他未知的手段,自己又該如何因應?
他畢竟只是普通人,哪可能防得面面俱到。
頓時臉色發苦。
明雪殊慧眼如炬,即便隔著屏風,也瞧出了他的氣短,淡淡道:“公子且放心,她不會對你不利。”
魏書只當她是在安慰自己,苦笑道:“如若沒有仙子出手相救,在下已經死過兩回了。”
妖女現身到離去,短短半柱香時間,已對自己出手兩次。
教他如何相信,對方不會傷害自己。
“早先即便我不出手,你也不會有事,她本就沒殺你的意思。”
明仙子頓了頓,又道:“那兩招若是打實了,頂多會那你面頰紅腫一段時日。”
專業人士言之鑿鑿,由不得魏書不信。
不禁意外,表面兇神惡煞的妖女,竟是心慈手軟之輩?
旋即又搖頭,不對,她可是聲稱要讓自己后半生生不如死的。
這總不能是自己會錯意吧?
所以她沒想殺自己,是要留著慢慢折磨?
魏書一番腦補,又將妖女的危險等級提高許多。
而他區區普通人,如何能應付這樣的存在?
要不回家跟韓雪容坦白,然后常住暖香閣,抱緊明仙子的大腿?
這大約是他能想到最安全的應對措施。
只是除了龜公,應該沒男人能長留青樓吧?
如此想來,自己豈非案板上的肉,任那妖女揉捏。
頓覺天地無光,前路黯淡。
你說我區區一個窮書生,怎么就被妖女看上了?
稍許怨天尤人后,終于意識到問題關鍵:打鐵還需自身硬。
倘若他魏某人也有飛天遁地的本事,又何懼妖女覬覦,或許還能反過來將她吊起來抽呢。
不行,得想辦法變硬!
只可惜想法雖好,求之無門。
本就是穿越者的他,還遺失掉前身大半記憶,連此世的力量體系都不了解,哪里去找“變硬”的法門?
一番苦思后,似乎只能打消這個想法。
恰好這時,目光掃到白鹿屏風。
精神為之一震,眼下不就有能與妖女分庭抗禮的存在?
而自己入局的主因,便是妖女仙子的賭局,對方想來不會見死不救吧?
打定主意,他忙對著屏風施禮道:“可否請仙子傳我幾招保命招式。”
他知道,大凡名門正宗多有絕學不外傳的門規,所以并不貪心,只想學兩手用以自保。
但即便如此,仍內心忐忑,假如對方拒絕,自己該如何是好?
好在明仙子果然非常人,甚至語出驚人:“縱使你不問,我也打算傳你一套武學。”
“為什么?”魏書意外之外。
難免胡思亂想,莫非自己其實天賦絕佳,以致靈湖仙子都見獵心喜,想將自己招進門內。
答案卻是萬分驚悚:“你本源受損,倘若不及時找補,恐怕活不過三個月。”
“什么!?”魏書驚呼。
新身體試用了一整天,他絲毫沒覺得哪里不適,怎么會有活不過三個月的說法?
他本想下意識否認對方的說法,可轉念一想,自己確實已經死過一次!
如果不是自己恰好穿越而來,韓雪容恐怕要同原身做隔世夫妻了。
所以真的有本源受損的說法?
可為何自己毫無感覺?
又是何時受到的損傷?
霎時思緒急轉,意欲探本溯源。
他能記得的事本就不多,受傷害的次數更是屈指可數。
莫非是……那一夜的英雄救美?
當夜的具體情況魏書已然忘卻,只知道睜眼時明月高懸,星子稀疏,邊上不時傳來女人的啜泣聲。
看見他醒來,那女人忙止住嚶嚶哭聲,情緒激動地表示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
再然后,便是前身拜堂前夕暴斃,自己取而代之的故事。
所以那一晚到底是多大陣仗,留下的暗疾致使前身暴斃還不夠,甚至遺毒他這個穿越者?
而如此情形下,前身一介普通人,如何能救下韓雪容。
這樁英雄救美,好像不似表面這么簡單。
攸關生死,魏書面色凝重:“仙子可否能看出,到底因何受損?”
卻是難住了見多識廣的靈湖仙子,“癥狀古怪,前所未見。”
“那有機會治好嗎?”魏書急切道。
他昨夜才娶的妻,連手都沒怎么摸過,哪甘心就此暴斃。
該死,昨晚害羞個什么勁,自己灌醉自己,這下好了,連洞房滋味都不記得了。
屏風上的影子左右微晃,“或許可以,或許不行,難以斷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