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的茅草屋，潛伏在昏暗里。

院子被藩籬圍攏，籬邊栽種了些時節蔬菜。

黃泥和鵝卵石糊墻，幾根堅實的木樁做柱。

此時，院前已挑起一盞高高的燈籠。

這里就是父子倆生活了六年的地方，雖顯簡陋，卻能遮風擋雨。

“吱嘎~”

院門從里面打開。

姜云長面沉如水，穿著和姜夜同款補丁的衣服，跨了出來。

他背后飄出的飯菜香氣，彌漫了整個院落。

直到姜夜走到跟前，姜云長都沒有說一句話。

姜夜悄悄地吸了一口煙火氣，咽了口唾沫，爬了那么高的山，早就餓得前胸貼后背。

但表情卻是一臉的委屈。

“老爹，你看看，今早剛換的衣服，就被那群可惡的家伙弄臟了。”

“太用力，手好像都扭到了。”

“要不是我跑得快，指不定就被他們堵在城里的小胡同。”

“那小子說自己是什么長老殿的孫子。”

“我可沒惹他們啊，見我好欺負，就想上來踩幾腳。”

姜夜絕口不提把別人敲得頭上長犄角的事。

反正嘴長在他的身上，而且句句說的都是實話。

這叫做語言的藝術。

姜云長撇了一眼姜夜的手臂，又看了看他渾身上下，并沒有多說什么，轉過身往院子里走去。

“吃飯。”

姜夜不知道老爹是看破了自己的偽裝，還是真的不管，亦步亦趨地跟上腳步。

“oi~老爹！老爹~”

結果直到飯都吃完了，姜云長也沒有再多說一句。

老爹奉行的是食不言、寢不語的那一套做派，整個用飯時間，姜夜一邊呼啦啦地往嘴里刨飯，一邊瞪著大眼睛看著桌對面的老子，眼里滿含幽怨。

用餐結束后，姜夜識趣地去清洗了碗筷、打掃了廚房衛生。

經過這差不多一年的相處，姜夜勉勉強強算是摸清了老爹的脾氣。

想要叫他親口對你表個態，基本不可能。

但在姜夜說出得罪的人是長老殿的孫子時，老爹神色如常，連眼皮子都沒有眨一下。

老爹平淡的反應，就足以說明他并不將武魂殿長老放在心里的很高位置。

按照這樣推斷，老爹的實力和底氣有點恐怖啊！

武魂殿長老，至少都是要達到封號斗羅境界，而且還是得忠于武魂殿，對武魂殿有突出貢獻的人，才能夠被選入進去。

長老，不僅代表著可怕的實力，后面還有武魂殿作為后盾。

嘖嘖嘖~

姜夜嘴角一咧，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過來。”

姜夜擦著手從廚房出來，就被叫住。

八仙桌上，油燈不時發出噗嗤的聲音，燈火晃動跳躍。

姜云長坐在條凳上，面部隱藏在燈影里，看不真切。

姜夜心里咯噔一下，這是要鬧哪一出。

這還是老爹第一次主動叫他談話。

姜夜規規矩矩地落了座，小手收緊不知道該放哪里。

“你的武魂是什么？”

桌底下的手握得更緊了，姜夜有點心虛。

一般來說，父母如果武魂天賦好，再加上修煉到更高境界，是有很大概率遺傳給子女。

當然，萬事都有例外，比如說異變......

況且，他的武魂和老爹的出入是不是有點大？

就像上一世父母常說的，你是充話費送的或者垃圾堆里撿到的。

如果是真的，那不丟大發了，老爹不會不管我吧？

“呃...怎么說呢，老爹你自己看吧。”

姜夜舉起右手，召喚出武魂。

朱漆暗沉的無雙劍匣從掌心緩緩浮現，由虛到實，凝結呈現。

在昏暗的環境里，就更像是一塊板磚了。

姜夜覺得在老爹面前，武魂的事難以隱藏。

另一方面，他也搞不懂劍匣究竟是怎么回事，而上面那道微微亮起的金紋又代表著什么。

他想讓老爹給長長眼，看能不能有些收獲。

“實體呈現？”

姜云長瞳孔微縮，臉色第一次有了明顯變化。

他伸出手，將浮空旋轉的無雙劍匣拿到手里，凝神細看。

姜夜松了口氣，老爹并沒有在意他的武魂為什么和自己的差距這么大，反而是一副知道些什么的語氣和神色。

姜夜屏息凝神，不敢打擾，等待老爹接下來的話。

“先天魂力多少級？”

姜云長拿著無雙劍匣，抬起頭像是在確認什么似的。

“呃...不足一級。”

姜夜有點難以啟齒，都說虎父無犬子，但他好像長歪了。

“難怪。”

姜云長卻并沒有覺得在意料之外，反而確信似的點了點頭。

“老爹，你知道這是什么？”

姜夜正愁不知道這個破劍匣怎么打開，如今看到了希望，立馬問詢道。

但老爹的前半句話讓他心又沉了下去，后半句話又升了上來。

“我不知道這是什么...”

“但...武魂實體化的情況我見過...”

姜云長頓了頓，又繼續說道，“這種武魂仿佛并不屬于覺醒者本身，更像是一種共生關系，或者說是宿主和寄生之間的關系...

“而且...有一絲自我的意識~”

“...自我意識？”

姜夜頭皮發麻，聽老爹說話怎么有種坐過山車的感覺。

宿主與寄生者，聽起來怎么讓人心頭發慌呢。

不會還有什么狗血的奪舍的情況發生吧？

似乎是看出了姜夜的疑慮和慌亂，姜云長繼續說道：

“剛開始不用太多擔心，頂多是竊取宿主的魂力而已...”

“小時候我給你摸過骨，你的經脈通道并不狹窄，照理來說你的先天魂力不可能只有這點水平。”

“只有一種情況，那就是這個東西吸收了你體內的魂力......”

姜夜多少是感受到了一絲寬慰，看來自己并不是一個一無是處的廢物嘛。

雖然咱秉持著能躺著不坐著的處事原則，但凡事都有萬一。

老爹不可能一直在身邊，要想躺得心安理得，躺得萬無一失，咱多少是得有點本錢。

姜夜真想一把拿過老爹手里的無雙劍匣，狠狠地蹂躪一番，泄泄私憤。

好你個破匣子，真當自己是戒指里的老爺爺？

再說，人家還帶留了三段斗之力，你卻倒好，直接吃干抹盡。

“你這武魂到底是什么？”

以老爹的眼界，把玩半天居然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但他知道自身和武魂緊密相連，就算外表看不出所以然，內心也會心生感應。

“劍匣...準確點來說，是無雙劍匣。”

“里面應該有十三把劍，但我現在不能完全確定，劍匣我都打不開...”

姜夜一臉無奈地攤了攤手。

“劍匣...”

姜云長呢喃自語，思緒少欽后開口道：

“匣子上的金紋，應該是和你的魂力等級對應，要想打開劍匣，你的魂力必須達到十級，并附加上第一個魂環...”

“啊？”

雖然咱先天魂力可能不是不足一級，但身體里有個吸血鬼天天胡吃海喝，給自己一口不剩。

魂力要修煉到十級，特么不知道猴年馬月去了！

算了，我是廢物！

不想努力了，我要躺平。

正當姜夜內心吐槽著，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之時，老爹的一句話再次在他頭頂炸響。

“武魂實體化最大的考驗...是在成為魂圣，擁有武魂真身的那一刻...”

“武魂覺醒進化，與宿主爭奪控制權。”

“而幾萬年來，這片大陸上無人幸免遇難！”

姜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