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傒思忖著。

此刻看來，張陌似乎非無能之輩，大王對其贊賞并無夸張，但僅僅如此還不能打動他的心，想成為他的女夫，必須是人上人。

于是，他便想到縣廷考察張陌一番，殊不知聽聞一大事，白族和西族發生了沖突，此刻正矛頭相對，甚為嚴重。

“君爺，需不需要出手制止如此行為，私斗可是大罪。”身旁一人試探地問，此人正是渭陽君府上的家宰。

“不用！”贏傒揮揮手，“我此行便是為了了解張陌，郿縣發生如此大事，看他一縣之長是如何處理的。”

“能弄出如此糧種、曲轅犁、堆肥術乃他之才，卻不知治理之能如何，如不能化解二族私斗，依舊是無能，無能者當稟于大王。”

他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如張陌無法平息這事，也不配成為他的女夫，他一定會直面大王，讓大王收回詔命。

“諾！”家宰拱手，便不再多事。

“走吧！到西族一探。”

于是，馬車便走了。

初秋，枯葉慢慢侵蝕著這個世界。

這是一片屋舍，由木梁所建，用泥夯而成，卻是井然有序，彰顯氏族的團結。

這是西族宅邸。

此刻是人心惶惶，族人從各舍而來，集中在闌珊大門內，都將家中的農具帶來了，甚至有人帶來長劍，誓要護衛西族的勢頭。

大家都知道，白族正糾集族眾氣勢洶洶地往這里而來，一眾數百人，可謂舉族出動。

“西族為何要無故擒下我白族白子，不給個交代，今日便滅你族，毀你宗嗣。”

白族在老族長的帶領下，踏進西族之地，口中發出討伐之聲，遠近可聞。

身處西族宅中的族人聞之憤怒異常，白族處處和西族作對，不但詆毀新鹽，還掠奪之，早已讓大家對白族充滿著憤怒，今日還揚言要毀西族鹽鋪，阻十萬新鹽出航。

這是對西族赤裸裸的蔑視，此舉孰不可忍，個個義憤填膺，揚起手中的農具就要奪門而出和白族斗個你死我活。

可族中族老還在，他明白此事的嚴重性，極力地壓制著族人的情緒，但心中卻是焦急不已。

族長去找縣長，此刻還未回來，族中無長，難以控制，他只是族老而已，即使輩分不低，卻只能壓制一時，想熄了大家的怒火很難。

“二三子回來了沒有？族長可回來否？”

到縣廷告知族長的族人便是他派出，此刻焦急地問。

眾人面面相覷，可知族長并未回來。

有族人爆言道：“族老，不必再等族長，白族欺人太甚，我等便出去和他們拼了。”

“不，不可節外生枝，眼看十萬石新鹽已經出航，過不多時便能抵達各鄉，屆時我西族鹽鋪便能占領郿縣的鹽市，他白族只有不攻自破的份兒。”

族老想得通透。

鹽鐵買賣乃暴富的行當，西族掌握了鹽，還是大秦甚至他國所沒有的，獨一無二的，只要緊守此鹽，西族就能強盛起來，到時還怕什么白族。

“可是他們快到我西族，如不奮起反抗，只有被挨打的份兒。”

有族人探得白族就要到來。

“對，就應該出去和他們拼了，我西族可不能認慫，否則以后怎么立足郿縣。”

正當族老快要控制不住局面的時候，門外傳來一聲大喝：“嚷嚷什么，都給我住手，想再來一個渭水大刑嗎？”

是族長的聲音，他回來了。

眾人聞聲望去，族長的確回來了，同來的還有馬車，隨后從馬車上走下兩個人，正是縣長和縣丞。

“族長回來了，太好了。”族人喧鬧起來，紛紛揚起手中‘武器’，以示族人不懼白族，只要族長一聲令下，便和白族拼個生死。

“族長，白族欺人太甚，我西族人非孬種，愿意隨族長斗之。”

“亂來！”西族長不贊成他們這樣的做法，反而大喝一聲，滿目威嚴，族人立刻安靜下來，不得不說，西族長在族中還是有威望的，就一言便將群憤壓了下去，而后馬上轉向縣長求救，“縣長，還望救我西族。”

如此情況下，西族不能和白族硬拼，而想化解如此矛盾，憑自身很難做到，實在二族之間的矛盾已經無法調和，只有依靠縣長。

縣長走了過來面對著大家。

這段時間新鹽對西族帶來的巨大利益讓大家對縣長好感大增，對縣長還是信服的，這不，縣長一站了出來，族人都望過來。

張陌也不想多言，示意大家稍安勿躁，對著西族長點點頭。

私斗是大罪，不但影響到二族，更會牽連自己，就算西族長不說，他也要化解雙方矛盾，杜絕事態惡化。

靜默幾個呼吸之后，便對身旁的縣卒說些什么，無人知道他說什么，當然西族人也不敢去打聽，待縣卒匆匆離去后，他也沒有進西族宅邸，而是在十幾護衛的簇擁下站于門庭下，目光卻落在遠處。

那里，傳來憤怒的雜言，更能隱約看到一眾在一人帶領下浩蕩而來。

他們正是白族。

“請白族長進來一敘。”

待見到氣勢洶洶而來的白族，張陌高喊一聲。目前，若要化解雙方矛盾，只有坐下來談判，想必白族長也知道這個道理，但凡哪個氏族都不想渭水大刑這樣的情況發生，誰在誰都耗不起，談判自然成了最先選擇。

張陌知道這一點，自然白族也知道這一點。

當然，當矛盾無法化解的時候，最終解決辦法便是走極端了，相信，誰都不想走到這一步，除非談判無法令雙方滿意。

果然，在聽到此言后，特別看到發話者是縣長，白族老族長擺手喝停了族人，就這樣定睛看著不遠處的縣長，靜默好幾個呼吸。

“族長，千萬不可聽其拖延之言，西族敢肆意抓我白族之人，定然是不將我白族放在眼里，我等自應討個說法。”

“何況在我白族嚴斥之下還依然出航十萬石新鹽，這是誓要置我白族于死地。”

有人湊到白族長跟前悄悄地說。

白族長扭頭瞥來，眉頭蹙緊，卻沒有應話，作為族長，特別是面對后果非常嚴重的局面，如何定奪，他要斟酌而行。

不遠處，一片林木間，遮遮掩掩地站著幾人，正是贏傒和家宰等人，他們聽到張陌的邀請，贏傒不免點頭。

“懂得權衡利弊，也不似傳言般無能，就不知他如何說服白族長。”

“白族態度囂張，恐難以說服。”

“所以，這就看他的能耐了。”

“到時如果他無法說服白族，君爺是否出手？”

“看著辦！”贏傒沒有給出肯定答案，他來郿縣是為了考察張陌，如張陌沒有大王所說的那么有大才能，他也不是不愿意搭一把手，當然，他出手了之后，那大王的賜婚，他必定會大力反對，即使和大王的關系鬧僵。

他不愿讓女兒下嫁給一無能的人。

對于兩人的對話，張陌當然聽不到，此刻他目光炯炯地盯著白族長，等候他的答復。

如此情形下，他相信白族長會作出正確的答復的，私斗只會讓白族衰落得更快。

果然，當白族長沉默了十幾個呼吸之后，毅然地走了過來，身后并無帶一人。

張陌微微一笑，白族長獨身一人前來，說明他并非蠻橫之人，倒是想白族好，有了這一點就夠了。

“縣長，今日老朽便賣你一個面子，但望不要偏心于西族，否則我白族絕不甘休。”白族長來到之后便說明自己的底線，即使他對縣長不滿，卻也放下之前的嫌隙。

“自然，必不會讓白族失望，此地人多，咱們到里面一敘。”

張陌作出一個請的手勢，白族長也不考慮，跟隨著縣長走了，緊跟在后面的還有西族長和縣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