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何要指使默殺人?”
為了避免甲的事情再出現在這里,縣丞屏退了所有人,只留陳百將在身邊,當然亭長被五花大綁,只留其腳能活動。
自然,張陌乃旁聽,靜默一人坐于一旁。
“自然是為了殺人滅口,還用問嗎?”亭長回答,夠直接的,仿似自知沒了活路,一切都不必隱瞞了。
縣丞點頭,這個說法不牽強,也算是松口氣,只要亭長肯開口,一切就可按部就班。
“誰指使你的?”
亭長乃一方吏,本是為官府辦事,作出如此知法犯法的事情,必有利益驅使,否則他不會拿自己的前程開玩笑。
亭長顯得非常配合,沒有一絲隱瞞:“縣丞作為西族之人難道還要多此一問?這是明擺的事情。”
直白的同時也夠猖狂,直接回懟上吏。
縣丞倒也好修養,并不發作,神情卻有些不悅,亭長此話若有所指,分明是將矛頭指向西族。
最近西族販賣新鹽那是響遍齊鄉和金渠,在商賈靈敏鼻子的嗅覺下,也隱隱有傳遍橫渠之勢。
興許是亭長不吐不快,輕蔑幾聲,又再開口:“西族為了自身,不顧損害白族利益,和縣長竄通一氣要屠戮郿縣,白族自然不能袖手旁觀,定要作出反抗,食肆之毒只是個開始罷了,恐今后還有更可怕的事情發生。”
“你什么意思?”縣丞慍怒。這人話語毫無遮掩,明里暗里皆在訓斥西族和縣長,這是赤裸裸的蔑視。
“就那個意思,郿縣不足萬戶,維持現狀不好嗎?非要改變時局,這不弄得人心惶惶。”亭長還是個‘嫉惡如仇’之人,言語之中不喜西族和縣長的所作所為表達得淋漓盡致。
在一旁的張陌眉頭皺了起來,他決心要致富郿縣,不曾想一些人卻是如此看法,他錯了嗎?他就不該讓郿縣過得更好?
這是靈魂拷問,但答案是否定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這個江湖里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利益,有人在原本體系中是利益既得者,自然不想有人改變局面,可這樣的人只是少數,他們這種利益體系是建立在絕大部分人活在貧窮當中。
而要想改變這種局面,只有損害利益既得者利益,才能改變一切。
這一點,對于前世作為縣長的張陌是深有體會的。
“你的話真多!”縣丞剮了亭長一眼,憤然道,“你如此行為就不怕禍及家人?”
“家人?”亭長哈哈大笑起來,“下吏孑然一身,何來家人?家人早已餓死于饑荒之下,要不是白族可憐,恐吾也已淪為餓殍。”
說話間,還不忘盯了張陌一眼,眼中充滿著怨毒。
張陌苦笑,他知道亭長的意思,就是怪自己,不,是前身,怪前身無能,貪腐無度,將郿縣黔首陷入萬劫不復之中。
哎!張陌不知是喜還是悲。
前身所做的混蛋事卻被推到他頭上,聽在耳里是那么刺耳,無人知道前身不是自己,前身做什么,自然要他承擔,這是不能反駁的事實。
這話句句針對西族和縣長,縣丞不能再讓之說下去,便快速問:“說,誰人指使你殺人?”說了那么多,還未問出是誰人所為。
“哼!”本嘮嘮叨叨的亭長卻不說了,不屑地別過臉去,十分囂張。
“可是白族商賈子?”
“自然,子乃橫渠大賈,怎可允許新鹽在橫渠橫行霸道,必然要毀之,食肆之毒便是個開始,恐往后還有更多,爾等就慢慢斷案吧!嘿嘿!”
張陌皺起眉頭,亭長如此之說并非無的放矢,新鹽的入駐破壞了老氏族的利益格局,他們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式微,必定會奮起反抗,而食肆之毒恐怕還真是個開始。
不過他并不苦惱,要想振興郿縣,這只是一道微不足道的坎罷了,要想以后順利地推出各種示范縣里的東西,就能邁過這道坎,甚至摧毀這道坎。
獄吏迅速記錄著,將亭長所說的每一句都記錄在案。
縣丞也不想再問,畢竟審問至此一切都水落石出。
新鹽的興起導致白族恐慌,便有了食肆毒案,想以此來抑制新鹽的入駐,如果此事成功的話,恐怕還真讓他們得逞,可惜縣長的手段令這一切都改變了,抓出了甲,而亭長不想甲透露任何的消息,便來個殺人滅口,如果此舉成功,也能阻礙辦案之路,卻最終又是被縣長破了。
最終牽涉到了亭長,還真是天道昭昭疏而不漏。
案件至此可以說可告一段落,至于白氏子,也必然要抓,可即使抓到了也無法絆倒白族。
可以說,子只是白族一枚棋子罷了,在適當時候可以放棄,當然,僅憑亭長之言如再無其他證據,子也可矢口否認,也無法將之擒拿歸案。
這就是白族的精明,氏族之人絕不參與禍事,死的都是被錢財所迷惑之人。
審案至此,張陌頗為感慨,亭長作為吏,卻知法犯法,實屬不該,可又能如何,鳥為食亡人為財死,這不過是他的選擇罷了,恐怕還有游繳,想必也是如此。
朗朗乾坤,大千世界,人性真是亙古不變,前世社會一些人如此,來到遠隔兩千多年的大秦也是如此,不過天道昭昭疏而不漏,他們終究會付出代價。
就如亭長一樣。
不過這也怪前身,如果不是其昏庸,貪腐成性,也不至于讓民生涂炭,滋生一批蛀蟲,有著如此蛀蟲在,郿縣的發展恐是一大阻礙。
張陌并不灰心,示范縣都被他治理得成為全國數一數二的縣,郿縣又待如何?
“縣長,白族子可擒之?”
命人將亭長打入牢獄后,縣丞問張陌。
“擒之。”
依律行事,有犯必究,張陌不會放過任何一可疑人物,這是他辦事原則。
“諾!下官便擒下子,再思判刑之事。”
縣丞走了,張陌卻沒有離開,他走向獄舍。既然此案已有了眉目,這些無關之人就應該放了。
當然,更多是想見見求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