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那間再熟悉不過的辦公室前，一時間卻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不該走進去。那扇木門還是他離開時的樣子，他卻不知道木門的另一邊，是不是還保留著他離開時的布置，有那么一瞬間，他突然想逃走，隨即不易察覺地笑了笑，只是重新回到了這個地方，重新拾起當初任性地放棄的責任，怎么搞的像要奔赴刑場一樣？

他深吸了一口氣，舉起手剛要敲門，卻愣了一下，臉上再次露出了一抹苦笑，伸手握住了門把手，微微用力，咔噠一聲，木門應聲而開，他推開門走了進去，卻見一個穿著潔白護士服的女孩子正在那張寬大的辦公桌前忙碌著，她將一摞摞的文件梳理整齊，擺放到了書桌的文件架上，隨后便拿起一塊抹布仔細地擦拭著書桌的每一個角落。

聽到背后的開門聲，女孩兒回過頭，攏了攏額前的劉海兒，一張精致白皙的臉上還透著些青澀，卻散發著她這個年齡段的女孩兒獨有的純真的笑容，“您好，請問您找哪位？”

張巖沒有說話，只是微笑著點了點頭，抬手指了指辦公桌后那張真皮座椅，將手中的公文包放在了辦公室中間的茶幾上。

女孩兒突然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您是張院長？”

“你認識我？”張巖愣了愣，自顧自地在沙發上坐好，好奇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女孩兒，她大概有一米六五左右，身材勻稱，膚色白皙，眉眼之間總是帶著那么一抹自信和陽光，雙眼中透著清澈，看不到任何的雜質——這是一個性情開朗卻又內心單純的女孩兒。

張巖在心中給她做了這樣的一個定位。

“我看過您的照片，不過……”女孩兒突然笑了笑，露出了一口潔白的牙齒。

“不過怎么？”

“您可比照片上要帥多了?！?

“是嗎？”張巖笑了笑，作勢摸了摸自己的臉，“大概這幾年保養的比較好吧，對了，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叫我莫曉曉吧。”女孩兒白皙柔嫩的手繼續揮舞著手中的抹布，邊仔細地打掃著這間辦公室邊說道：“我暫時是R醫院的實習護士，不過，秦老師說，如果您需要的話，可能會派我來做您的助理?！?

“秦老師？”張巖微微皺了皺眉，“哪個秦老師？我印象中，R醫院并沒有一個姓秦的醫生吧？”

“秦老師不是醫生啊?！蹦獣詴韵袷峭蝗幌肫鹆耸裁?，放下了抹布，走到飲水機邊為張巖接了一杯熱水，“她一直代理院長的職位，前幾天突然跟我們說，張院長您要回來了，讓我們把辦公室給您打掃一下?！?

“哦。”張巖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你說的是秦小雨吧？沒想到，幾年不見，她都成了老師了，恐怕比你大不了多少吧？”

“這可和年齡沒什么關系?！蹦獣詴曰厣砝^續打掃著辦公室，笑著說道：“是她聘我進的R醫院，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就是我的老師?！?

“對了，她在什么地方？這間辦公室讓給我，她怎么辦？”

“她在樓上的董事長辦公室，從今天開始，她就專心當董事長了?！?

“我去見見她，對了，這里的辦公室就不用打掃了，你去幫幫妖小狐吧，我想，那和你的專業更接近。”

“小狐姐？”莫曉曉愣了愣，“你是說小狐姐也回來了？”

“對，她繼續當護士長，你就做她的助理吧?！?

“太好了，張院長你不知道，小狐姐可是我的偶像啊，從我到R醫院，他們就告訴我，你和小狐姐是咱們醫院的兩個傳說級人物呢?！蹦獣詴耘镜囊幌氯酉铝四ú迹谋奶鼐团芰顺鋈?。

看著這個歡快的女孩兒，張巖微笑著搖了搖頭，輕輕地出了一口氣，真好，又回到了這個地方，又找回了當初的那種感覺，那么，R醫院，再次輝煌的日子，恐怕不遠了吧？

他信心滿滿地走出了辦公室，來到了樓上的董事長辦公室。秦小雨正坐在辦公桌前對著一摞文件發愁，她的眉頭緊緊地皺在了一起，思緒完全沉浸在了文件中，連張巖敲門的聲音都沒有聽見，直到張巖徑直走到了她的面前，她的視線一暗，才轉頭看了看旁邊的電子鐘，意識到天色還早，這才發覺，有人站在了她的面前。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彼銎痤^，微笑地看著張巖，對于他的出現，并沒有任何的意外，“坐吧，怎么樣？再次回到這里，還習慣嗎？”

“還好。”張巖拉過一把椅子，在秦小雨的對面坐了下來，目光卻落在了辦公桌上的一張照片上，秦小雨幸福地依偎在一個略顯瘦削，眼中卻透著精光的男人懷里，不禁愣了愣，剛想說些什么，她卻已經將那張照片扣在了桌子上，眼中帶著笑意地看著張巖，“我的安排，還符合你的習慣吧？”

“嗯，沒想到，你這么有心，我的辦公室還保留著原來的樣子?！彼c了點頭，拉回了已經跑遠的思緒。

“讓你最快地融入到這個環境中，開始工作罷了?！鼻匦∮陭珊┑厣炝藗€懶腰，“你來了就好了，你不知道，這些文件……”她指了指面前堆放著的那摞文件，“我根本看不懂，我覺得，我還是適合做個護士，怎么樣？小狐姐也跟你一起回來了吧？讓我去跟她做個助理吧？”

“這個玩笑開得可有點大?！睆垘r微微一笑，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你可是董事長，人事安排可必須得你親自簽字才有效，再說，讓一個董事長去做護士，那幾個老頭子知道了，還不得滿世界追殺我？”

“我開個玩笑罷了?！鼻匦∮晷α诵Γ抗忸┫蛄舜巴猓瑥垘r卻注意到，她的目光中夾雜著些許的失落，兩個人之間一時都有些無話可說。

“對了，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一定會回來呢？”張巖突然想起了這個問題，便開口問到。

“因為小狐姐一定會讓你回來的。”秦小雨的眼中閃過了一縷狡黠的光芒。

“哦？”張巖眉頭微微一皺，“我怎么覺得，在整件事情中，只有我是被蒙在鼓里的呢？”

“誰知道呢？”秦小雨聳了聳肩，拉開抽屜，抽出了一份檔案，遞到了張巖的面前，“至少，小狐姐沒有失憶這件事，我也是剛剛才知道，這是王老師給小狐姐做檢查時候的原始結論，不過，為什么沒有告訴你，恐怕就得去問小狐姐了?！?

張巖接過了那份報告，匆匆地掃了幾眼，心中的一塊石頭才算落了地，盡管妖小狐親口向他承認，這些年來所謂的失憶其實一直都是自己刻意扮演的，可他依然有些不放心，他害怕，這是妖小狐為了寬他的心，故意這樣說的，但在這份王一鳴做出的結論報告上，清晰地標記著妖小狐的記憶并沒有喪失。

“讓小狐姐繼續做她的護士長吧，你放心，這一次，沒有人再會為難你，聘請你們回來，是董事會一致同意的，我也以董事長的名義賦予你最大的權利，從現在開始，你在R醫院的所作所為，只要在合法的范圍內，就不會受到任何人的阻撓。”秦小雨鄭重其事地說到，又將眼前的那些文件整理了一下，“這些是醫院最近這幾年的經營狀況，你拿回去仔細看一下，對你接下來的工作應該會有很大的幫助，對了，你們剛剛回來，還沒有安排好住的地方吧？你們原來的那套房子，我已經替你收拾好了，回頭，你和小狐姐還是回到那里住吧，醫院已經給你找好了保姆，孩子的事情，就不用擔心了?！?

“這個人情，我好像欠的越來越大了?！睆垘r苦笑了一下，拿起了那摞文件，“那我就回去工作了?！?

他再次抬起頭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手里的文件卻才只看了三分之二不到，就是這三分之二的文件卻讓他眉頭緊鎖，不知該如何是好，在他不在的這五年里，R醫院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機之中，財政赤字嚴重，人才大量流失，如今的R醫院，已經負債幾百萬，那些曾與他并肩戰斗過的人們，除了三位老專家和醫藥總監蔡桂芬還在堅持外，都已經另謀高就，最嚴重的是，在這幾年中，R醫院不斷陷入各種刑事糾紛中，醫療事故不斷，導致整所醫院的聲望每況愈下，人們談論起這里的時候，往往帶著一種談虎色變的神情。

他習慣性地拉開了抽屜，才想起自己已經戒煙好久了，但卻意外地發現，在抽屜里，整整齊齊地放著兩條還沒有開封的香煙。

他微微一笑，拆開一包煙，抽出一支，點燃，走到窗邊，開始吞云吐霧，醫院大門邊那塊矗立著的高大廣告牌上，是已經破爛不堪的大幅噴繪，隱約能辨認出是一則宣傳R醫院服務態度的廣告，只是那上面的一排燈似乎已經壞掉，并沒有亮起，這讓那幅廣告顯得更加的蕭瑟。

那還是他在位的時候豎立的廣告牌，五年過去，它依然堅守著自己的職責，卻也已經帶著些茍延殘喘的味道，不知何時便會悄然退出原本屬于它的舞臺。

“老公？”院長辦公室的大門被輕輕推開，一身護士服的妖小狐走了進來，卻微微皺了皺眉，張巖愣了愣，旋即熄掉了手里的煙，推開了窗子，窗外的熱浪撲面而來，洶涌地沖進了辦公室，不僅沒有讓屋里的空氣有任何的好轉，反而增加了一股悶熱的感覺。

“怎么樣？還習慣嗎？”他扯了扯衣領，轉過身，看著妖小狐，問到。

“還好，雖然好久沒做，但是技術還沒有丟下?！毖『叩缴嘲l邊坐了下來，彎下腰，揉捏著自己的小腿，“就是好久沒有這么長時間的工作，腿有些酸。”

“我看看?！睆垘r快步走到了妖小狐的身邊，蹲下身，一手抓住了她的腳踝，另一只手輕輕地揉按著她的小腿，“看來，這一整天，你可沒少走路，小腿的肌肉都有些發緊了。”

“哎呀，別這樣，被人看見就不好了。”妖小狐連忙想要掙脫，卻被張巖制止了。

“現在是下班時間，該我為你服務了，再說，誰會在這個時候來我這里？”張巖頭也不抬地說到。

“總之，就是不好啦?！毖『@樣說著，卻并沒有抽回自己的腿，“你怎么樣？聽說你一下午都沒出辦公室？”

“嗯，五年的文件，哪能說看完就看完？”張巖搖了搖頭，“而且，這些文件都很亂，我得邊看邊整理?！?

“有結果了嗎？”

“有一點，結果不是很好，我算是知道，秦小雨那個小妮子為什么要讓我回來了。”

“嗯？”

“她不是讓我回來當院長，而是壓根就看中了我們手里的那筆歐氏集團留下來的財產，醫院現在負債幾百萬，馬上就要到供應商的結賬期，下個月的工資也還沒有著落，你說呢？”張巖笑著看著妖小狐。

“那就給他們好了?！毖『鼌s滿不在乎地說道：“反正那筆錢也不是我們的，這些年來，我們也沒有動過，現在拿出來，重新讓R醫院走上正軌，不才是歐老太太的遺愿嗎？”

張巖揉按妖小狐小腿的手頓了頓，“我還在想該怎么跟你說這件事，沒想到，你倒是先想到了?！?

“你有什么事能瞞得了我呢？”妖小狐笑了笑，“不過，投入大量的資金也只是權宜之計，恐怕不能長久吧？”

“對，現在影響R醫院的不是資金，不是技術，而是口碑，五年來，R醫院的形象已經不是我們離開時的樣子了，怎么改變大家對R醫院的印象，才是眼下的當務之急，我準備明天找找合適的廣告公司，重新對R醫院進行包裝推廣?！?

“院長，小狐姐……”妖小狐還要再說些什么的時候，院長辦公室的大門猛地被推開，莫曉曉氣喘吁吁地出現在了門邊，妖小狐和張巖俱是一驚，快速地分開，可莫曉曉對眼前的這一切卻視而不見，“你們……快去……快去看看吧?！?

“曉曉，怎么了？別著急，慢慢說?！毖『酒鹆松?，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問到。

“就是那個趙普，又和李醫生吵起來了?！蹦獣詴陨裆辜钡卣f到。

“趙普？是什么人？”張巖眉頭微皺，不解地問到，卻見妖小狐一臉的凝重。

“是一個病人家屬。”她抬腳就向外走去，張巖緊隨其后，在路上，妖小狐臉色很不好看地介紹道：“趙普的母親有嚴重的心臟病，左心室舒張末期內徑達到86.9毫米，超出正常值將近一倍，這種疾病很容易發生猝死，而且目前也沒有有效的治療措施，只能設法控制病情不再惡化下去，李老師根據病人的病情設計了一套完善的恢復治療計劃，但趙普一直要求李老師對病人進行手術，做心臟支架，但是病人并不適合做這種手術，一來，這種手術對病人的恢復沒有任何的意義，二來，病人的身體狀況很難支持到手術結束?！?

“為什么不和趙普講清楚這些？”張巖按下了電梯里心內科重癥病房所在的樓層按鈕，不解地問到。

“一直都講的很清楚，但是趙普并不這么認為，他覺得是我們醫院的醫療水平不夠，害怕承擔責任，所以拒絕做這種手術?！?

“難道他不知道李生老師是國內心內科的權威嗎？”

“知道又能怎么樣呢？”莫曉曉苦笑了一下，“院長你不知道，自從醫院出了那幾次事之后，李老師親自坐診，也一樣不被人信任呢?！?

“那就讓病人轉院吧?！睆垘r想了想，嘆了口氣。

“不行?！毖『胍膊幌氲卣f到，“病人的病情現在極不穩定，還沒有完全脫離危險，這時候轉院，很容易發生猝死?！?

叮的一聲，電梯抵達了心內重癥病房所在的樓層，梯門還沒有打開，張巖就聽到門外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聲音，一個略帶著些痞氣的聲音喊道：“我不管你們什么理由，今天你們必須給我母親辦理轉院手續，你們治不好我母親的病，還不讓我帶她到別的醫院去治，你們是想錢想瘋了吧？”

“我說過，你的要求我不能同意?！盧醫院的心內科主任，也是國內知名的心內科專家李生不疾不徐地說道：“病人的病情現在極度不穩定，貿然轉院的話，有可能造成病人的猝死，作為一名醫生，我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那就給我的母親做手術，我知道，手術對心臟病治療是最有效果的，搭橋、支架，隨便哪一種，都能對我母親的病情有極大的治療效果，你們為什么就是不同意？怕我拿不起錢？我告訴你，我最不差的就是錢！”

“切，不差錢什么啊?！蹦獣詴云擦似沧?，小聲嘟囔道：“醫藥費都拖欠了一個禮拜了?！?

張巖微微皺了皺眉，神色冷峻地看了她一眼，莫曉曉吐了吐舌頭，不再說話，而電梯外，李生卻還在耐心地解釋著，“趙先生，你要知道這樣一件事，你母親的病并不是手術可以治療的，心室肥大這種疾病只能控制，而無法治愈，在全世界的范圍內也是一樣的，除非進行心臟移植。”

“好，手術你們不給做，轉院你們不同意，你們到底想干什么？”

張巖的臉色有些難看，他走出電梯的時候，走廊里已經聚滿了人，有醫院的職工，也有一些病人家屬，甚至還有幾個病情不太重的病人，無一例外的，這些人都帶著一種看戲的態度觀賞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李生現在的樣子也讓他有些難受，他花白的頭發顯得凌亂不堪，身上的那件白大褂也被撕扯的凌亂不堪，衣襟正被那個身高大約在一米七五左右的男人抓在手里，鼻梁上的眼鏡布滿了裂紋，看得出，這里剛剛發生了一場激烈的爭斗。

可即便在這種情況下，李生卻還是用眼神暗示身邊的保安不要亂動，依舊保持著和藹的笑容，言語中沒有絲毫的怒氣。

這個為了R醫院奉獻了畢生精力的老人，在現在，在R醫院的聲望達到了歷史上的最低點的時候，用自己所能做的一切，盡可能地維護著他守護了一輩子的R醫院的名譽。

張巖深吸了一口氣，快步走到了這兩個人的面前，“對不起，請你放開他好嗎？有什么事情，我們可以到我的辦公室去談。”

趙普乜斜著眼睛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這個男人，他穿著一身白領的制服，潔白的襯衫胸前解開了兩個扣子，沒有打領帶。他雖然盡可能地將自己的頭發梳理的整齊一些，可額前的那縷劉海卻不聽話地翹了起來，鼻梁上架著一副無框的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但是似乎并不是這家醫院的醫生。

“你是什么人？”他略有些不屑地說道：“這是我和R醫院的事，你一個外人最好不要管?！?

“他是我們的院長?！边€不等張巖說話，莫曉曉就從他的身后探出了頭，“趙先生，我覺得，你的事情，和我們院長商量一下比較好吧？”

趙普一驚，眼前的這個男人看上去也就是三十歲出頭的樣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一院之長，最關鍵的是從這個人的身上，他感覺不到一點身居高位的氣場。

“哼，想隨便找個人來糊弄我？你如果是院長的話，我就是這里的董事長了。”他這樣說著，便不再理會張巖，抓著李生的手并沒有放開，反而抓的更緊了，有些聲色俱厲地吼道：“不管怎么說，你必須給我一個明確的答復?！?

“對不起先生，請您先放開李老師可以嗎？”張巖深吸了一口氣，壓抑下心中的怒火，依舊彬彬有禮地說道：“我的確是這里的院長，這是我的工作證，您可以看一下?！?

趙普掃了一眼張巖的工作證，愣了愣，下意識地放開了李生，“這么說，你真是這里的院長？”

“是的，不過我今天才剛剛上任，主抓行政事務，曉曉，麻煩你帶這位先生到我的辦公室，我稍后就過來?！睆垘r微笑著說到，在莫曉曉的帶領下，趙普罵罵咧咧地走進了電梯。

張巖再次將目光轉向了李生，這個耄耋老人一絲不茍地整理著自己略顯凌亂的衣衫，對張巖露出了一個微笑，“你回來了。”

“李老師，讓您受委屈了！”他由衷地說到，俯下身為老人鞠了一躬，“小狐，麻煩你，照顧一下李老師。”他回頭對身后的妖小狐說到，便大步走向了電梯，對于眼前的這個老人，他有些不敢面對，一想到自己不負責任地離開了這里五年，五年來所有的一切都是眼前的這個老人和另外老人還有一個年輕的女孩兒默默地支撐著，而且是在他們自己也陷入了重重麻煩之中的時候，他的心里沒來由地感到一陣陣的酸楚，他害怕，再在他的面前多待哪怕一秒鐘，都會忍不住流下淚來。

“我們來說說吧，對于你母親的事情，你打算怎么辦？”張巖在椅子上坐定，看著眼前這個目光不斷游離的男人，開口說道：“我相信李老師的判斷，作為國內心內科的權威，甚至在國際上都享有盛名的人，他的診斷不會出錯?！?

“不是我打算怎么辦，而是你們打算怎么辦？”趙普伸手抓過辦公桌上的煙，完全不顧張巖那微皺的眉頭，自顧自地點上了一支，深深地吸了一口，“我母親病發之后就在你們這里治療，可絲毫不見好轉，我知道手術是治療心臟病最有效的手段，但是你們的醫生拒絕為我母親做手術，這是為什么？如果是因為錢，我可以告訴你們，我不差錢?！?

“先不講錢的事，李老師應該告訴過你，你母親的病并不適合做手術，她的病只能進行控制，避免更加嚴重?！?

“你還不如直接告訴我，我母親的病沒有治愈的希望?！壁w普吐了一個煙圈，靠在了椅子上，“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每天交給你們醫院那么多錢，有什么意義呢？如果你們不能治，就麻煩你告訴那些醫生，允許我母親轉院。”

“你母親的病到任何一家醫院，醫生都會給你和李老師一樣的答復，而且，以她現在的病情，并不適合長途顛簸，很可能會讓病情惡化，如果在轉院途中發生險情，我們的醫生甚至沒有齊全的設備搶救。”

“至少，別的醫生會做出治療，而不是現在這樣，躺在那里，連個治療方案都沒有，要么手術，要么同意我們轉院，張院長，我希望今天你們就給我一個答復。”

張巖看著趙普，沒有說話，他拿起一支煙，給自己點上，良久，才說道：“如果你堅持轉院，我也不會拒絕，但是，前提是你必須簽署一份責任書，聲明轉院這件事是你個人的行為，因此而產生的一切后果，和我們R醫院沒有任何的關系?！?

“怎么？我們還沒有脫離醫患關系，你就準備推卸責任了？還是說，你也知道，你們的治療方案是有問題的？”趙普嗤笑了一聲，那肆無忌憚的煙圈甚至籠罩了張巖。

“不，從我個人的角度來講，我并不贊成轉院，因為……”張巖的話音未落，辦公室的們就被推開了，莫曉曉臉上的神色不斷地變幻著，走到了張巖的身邊，俯下身，在他的耳邊說道：“院長，出事了。”

“在病人和病人家屬面前，我們沒有秘密，有什么話，就直說吧?！睆垘r看了看趙普，說到。

莫曉曉神色復雜地看了一眼趙普，深吸了一口氣，“就在五分鐘前，李老師宣布，對趙普母親的搶救失敗，她已經去世了?！?

“你說什么？”張巖和趙普幾乎是同時喊出了這句話，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