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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我逐漸理解一切

“一般來說,我這個人是非常講道理有禮貌的。”

原清濯活動著方才抓住埃爾里克手臂的五指,感受著指尖因用力過猛而生的顫抖。

“但出生另當別論。”

這老東西身體素質有點猛。

哪怕原清濯在武道一路上走的很遠,能暫時地用“武道意志”影響現實。

但這一切歸根結底,是要建立在處于物質世界的身體之上的。

就像方才他輕松抓住了埃爾里克發力的手臂。

其實哪怕對方的力量再強上三倍五倍,乃至十倍百倍也仍然掙脫不了他五指的束縛。

——只是后果會從手指顫抖變為肌肉撕裂,甚至會廢掉整條手臂。

老東西沒看上去的那么菜,再藏下去的后果就有些得不償失了。

原清濯輕舒一口氣,止住了從降臨到異世界就開始的,那對于自身的“修行”。

肌肉不再以奇怪的頻率振動,神經重新安靜了下來,血液遲滯的流速逐漸恢復正常,大腦里也停止了與觀想敵人的廝殺。

名為“壓制”的修行枷鎖短暫地自原清濯的軀殼上松開。

這一刻,若是打開面板,便能看見除卻“意志”之外的四維屬性頓時猛漲至十點左右。

其中以原本就加過點的體質最高,達到了12點。

哪怕沒有系統,原清濯也依舊是那個天賦高到不講道理的武道宗師。

昏暗搖曳的燭光里,埃爾里克死死地凝視著面前的柔弱少年,忽然感到了一陣面對獵食者的不寒而栗。

不自覺的,男人后退了一步。

但埃爾里克下一刻似乎又察覺到了自己表現出的心虛,于是壯膽似地大吼,

“你是什么人!”

原清濯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有沒有搞錯,被揍之前說這種話,要我說村姑她爸的幽默細胞還是有一點的。

原清濯嗤笑著大步向前,簡單直白地掄起拳頭,在埃爾里克尚未反應過來時,就用重拳砸在了男人的面門上。

“我是tmd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正義超人!”

鮮血四濺,鼻梁應聲而斷。

埃爾里克感到世界一陣天旋地轉,痛呼著摔靠在了背后的墻壁上。

可原清濯怎么可能這么簡單就放過他。

他猛然一腳踢在男人岔開的雙腿之間,獰笑著低語:

“我是看見老東西就要狠狠攻擊的易拉罐綠牌!”

刺耳的慘嚎回蕩在狹小的房間內,埃爾里克捂著下體,疼得眼淚在那張老臉上亂流。

看得原清濯是喜笑顏開。

蘇茜疲憊地抬起眼簾,瞳孔聚焦,看見了不遠處發生的這一幕。

原清濯朝著地上的男人啐了口唾沫,專門用腳尖狠踹著他的啤酒肚,就和先前他踹蘇茜那樣。

“我還是喜歡說吉祥話的Q寶——你他媽真的啥也不是啊,錢是賺不到的,酒是會喝的,衛生是不搞的,天天晝夜不分的擱這睡大覺拿錢。”

“你對得起你女兒嗎?啊!”

原清濯躬下身子,俯視著身體彎的跟個大蝦一樣的埃爾里克,攥緊他的衣領,將那張涕泗橫流,滿是鮮血的老臉扯到了面前狠抽巴掌。

“只敢對家里努力又可愛的女兒作威作福,真是個純純的出生啊!”

暈暈乎乎的埃爾里克被血糊著雙眼看不清他,但是感受得到疼痛,所以“嗚嗚”地低著頭。

像是道歉,又像是求饒。

說起來也是好笑,他對天天被他壓迫的蘇茜沒有一絲歉意,反而向原清濯這個對他來說的壓迫者不斷道歉。

所以被氣笑了的原清濯又舉起了拳頭。

可在正要砸下去的時候,卻感受到了來自背后的輕微拉力。

原清濯詫異地回頭,面色蒼白的女孩正站在他背后搖著頭。

“你還要幫他說話?”

“再打,父親就要死了。”

“那不是好似開香檳?脫離這老東西的魔爪不是大好事?哦——我知道了,怕衛兵是吧!這種事我也沒少干的,包在我身上就行。”

蘇茜被原清濯熟練的模樣弄得呆了一下,隨后才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幾個意思,總別告訴我你其實是M屬性大爆發,就喜歡被打被罵,那我還真成小丑了。”

原清濯隨手把埃爾里克往地上一丟,用便宜衣服擦擦手,想要聽聽蘇茜的高見。

蘇茜聽不懂原清濯的抽象話,所以她先暫時忍著身體各處不斷傳來的疼痛,想了想說,

“小鎮里有幫派會向外人收過路費,給不夠的話會刁難的,先生你沒遇到吧?”

“看到過,但那些家伙發現不了我。”

“天氣這么冷,先生你只穿這一件衣服會感冒的。”

蘇茜走上前,想要摸摸原清濯手心里的溫度,卻被后者躲開了。

“不冷……還有,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吧?”

什么情況,怎么反倒開始關心起我來了?

“不管怎么說,先生你是客人,我先給你泡杯熱水暖暖身子吧。”

原清濯沉默了。

他瞥了眼地上的埃爾里克。

狗東西,真該死啊……

“不用。”

原清濯干脆的搖頭拒絕道,在片刻后,他便聽見蘇茜重新開口。

“父親死后,沒有人會愿意看見這座房子和可能的積蓄落在一個毫無反抗之力的女孩手里。”

蘇茜平靜地敘述著:

“最壞的情況……不,應該說是按常理來說,我什么都保不住,包括自己。”

“——南方可有大把愿意買我這樣的女孩的富商和貴族。”

說到這里,女孩輕笑了一下,看向原清濯:“先生你現在能保護我,可總不能保護我一輩子。”

“可以啊。”

原清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看著茫然的女孩,掰著手指算著。

“我發現小……蘇茜你挺會說話也挺能干,長得也不錯,總之當個女仆養著不會虧。”

蘇茜沉默了一會兒,沒有去接原清濯的話,她垂下眸子。

“父親的確經常在喝醉后打罵我,在外人面前也不敢多說什么,顯得十分軟弱。”

“我知道他不是一個好人。”

“但,一碼歸一碼。”

蘇茜咬了下唇,下意識地想要去捂住疼痛的腹部。

可這動作剛開始就被她化作了平常的雙手交握。

原清濯看在眼里。

“母親臨走前和我說要照顧好父親,我答應了。”蘇茜輕聲說:“答應的事,就要完成。”

“無論他多惡劣,無論我遇到了何種困難,也無論這個世界如何變化……哪怕明天就要天災降臨,世界毀滅。”

“——我都會好好照顧埃爾里克到最后一刻,直到他死去。”

蘇茜的目光越過原清濯,朝著地上蠕動的中年男人望去。

而見鬼的是,原清濯居然從女孩的目光里讀出了一種獨屬于母親的無奈與憐憫。

如果說蘇茜與埃爾里克的關系并非“酒鬼父親與懂事女兒”,而是“慈愛母親與叛逆兒子”的話。

那一切就都合理了起來。

方才蘇茜那些媽味極濃的噓寒問暖也得到了解釋。

——因為她早就當媽當習慣了!

原清濯,逐漸理解了一切。

也明白了這99點的意志究竟代表了什么。

——他人的言語辱罵對她毫無影響,施加于肉體的痛苦也根本動搖不了她的想法。

因為蘇茜已經決定要去做這件事了。

倘若這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什么能夠攔下她的辦法。

那就只剩下死亡。

小東西,沒想到你還是媽系癲婆啊。

原清濯哂笑,清晰無比地窺見了埃爾里克渾濁眼瞳里潛藏的憤恨:“我揍他,單純只是因為不爽。”

“你要怎么想是你的自由,我無所謂。”

棱角分明的拳頭落下,把那單單針對蘇茜的質問與怒火又給砸了回去。

不斷飛濺的鮮血里,原清濯還溫柔地補充道:

“放心,他死不了。”

蘇茜愣愣地站在一旁,幾欲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要勸阻嗎。

可要是勸阻對這種人有用的話,父親也不會變成這幅模樣。

蘇茜嘆氣,在感到抱歉的同時又有些頭疼,怎么一個兩個都是問題兒童。

關鍵是原清濯的做法在她看來也沒什么大錯。

更何況原清濯都向她保證父親不會死了。

希望這頓教訓能讓父親變得清醒一點吧。

女孩轉身走了出去。

事已至此,還是先給先生燒壺熱水吧。

……

蘇茜端著水杯在門口站了幾分鐘,等到原清濯走出來時遞給了他并微微躬身。

“萬分抱歉,我和我的父親給您添麻煩了。”

小東西未免也太懂事了。

原清濯笑著在對方抗拒的眼神里揉了揉蘇茜的小腦袋,將熱水一飲而盡。

女孩正張嘴還想繼續抱歉,卻被一根纖細的手指抵住了嘴唇。

那么用力。

蘇茜眨著眼接過杯子,卻看見原清濯指向房間。

“進去躲好,別說話……有臟東西來了。”

原清濯的臉色冷了下來,像鐵。

在安靜下來的一瞬間,房子外回蕩的詭異語調便被女孩聽見了。

“我去去就回。”

他大步向門口走去,聲音從前方傳來,與門外那數百上千個輕重不一的腳步混雜在一起,傳入女孩的耳中。

蘇茜平靜地站在原地,怔怔看著空杯,將剩余的幾滴水珠倒入口中,用力而仔細地咀嚼著,艱難咽下。

然后不禁笑了。

“原來母親沒騙我,河對面真有怪物啊。”

真的是,太好了。

雖然明明不該,也不能因為這種壞事感到喜悅的。

因為會死很多人。

那些和自己一個年齡的懵懂的孩子們,那些同自己熟識的很好的叔叔阿姨們。

他們大概都會死在這片生養他們的土地上。

可為什么,卻根本壓抑不住笑容呢?

蘇茜想:

因為母親口中的第二個預言,自己人生中的第二個轉折點……

到來了。

所以那些自己讀過的書,那些在夜晚流下的汗水,都是有意義的。

在轉身躲入房間的前一刻,蘇茜又記起了方才少年手指的劇烈戰栗。

他是在恐懼害怕嗎?

不。

蘇茜的腦海中清晰地倒映著那對滿盈笑意與期待的黑色眼瞳,恍然又驚訝地做出判斷:

——那個男人,根本就是已經興奮到難以自矜了吧。

就和自己一樣。

那么,就決不能放走他。

女孩是如此的果斷而篤定,以至于毫無猶豫地拉下了那輛裹挾著自己人生的命運列車的拉桿。

冷靜又果決,像是失去過什么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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