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忠,盡快完成所有民戶戶籍登記……康松,擴大招兵的范圍和規(guī)?!?
永固城,城主府,正堂,谷璞給眾剛上任的什長們,安排任務。
《詩經·雅·天保》中曾言:百姓,官族姓也。
春秋以前,只有王公貴族才配擁有姓氏,普通人,只能有‘名’,不能有‘姓’。
到了春秋后期,各霸主國內的土地私有地主階層,漸漸替代土地嫡子世襲的領主階層。
貴族專享的百姓,隨之漸漸失去了它原本的意義。
進入戰(zhàn)國時期后,各國無名無姓的有些平民,從伍或出仕有所成就后,便以官職之名,作為自己的姓氏。
同時,“因生賜姓、胙土命氏”,是姓氏產生的公認渠道,受封的君侯、卿大夫往往以所賜封國、食邑立族命氏,形成新的姓氏。
“姓”和“氏”,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婦人稱姓,男子稱氏”,“因生賜姓,胙土命氏”,“姓別婚姻,氏明貴賤”。
姓是氏的源頭,氏是姓的分支。
姓是血緣傳承的譜系,氏是社會地位的標志。
最典型的代表,就是西周時的封建宗法制度。
由姬姓周天子封邦建國、“胙土命氏”的大小諸侯達數十個之多,而這些大小諸侯以國、以邑為氏,形成了姬姓分支的新氏族。
及至春秋戰(zhàn)國之際,諸侯兼并,長期戰(zhàn)亂,“禮樂崩毀,社會失序”,“姓氏雙軌”賴以存在的社會基礎日益崩潰。
亡國失氏者屢見不鮮,一些社會地位低下的庶民百姓,市井小民,乘勢而起。
姓氏,雖然依舊彌足珍貴,但卻不復春秋時期那般神圣。
而谷璞麾下,軍政雙方,都有一些以職位給自己取稱姓的。
如:伍、武、什、石、史、……
甚至其中還有還自己取姓康、安、米、……的月氏士卒。
對此,谷璞持漠視態(tài)度。
他自己的姓、氏,也經不起考究,更何況,他又有什么理由,打壓麾下軍政官員胥吏追求上進。
一來二去,自己取姓的風氣在他的治下,廣為盛傳。
伍長、什長、里正,乃至于幾個百將,都跟風為自己取姓。
谷璞沒管,其他人抨擊也沒用。
呂不韋來了,也不敢說一句他麾下軍官胥吏自己取姓的不是。
這玩意,各國君王、諸子百家,也都是捏著鼻子持默認態(tài)度。
“史鈞,安排想去原轄區(qū)落戶的傷卒隨軍返回;另,里正夏宏升任亭長……”
命令以一系列的人事調動暫時畫上句號,谷璞遞過去一沓晉令,目光呆呆的望著空蕩蕩的大堂。
放空自己。
很快,這份難得的寧靜,就被沖進大堂的士卒打破。
“都尉,騎連奉命征討黃石川的月氏部落大軍,斬敵一千兩百余騎……百……百……”
谷璞心里猜到了答案,但有些不愿意相信,“百什么?天塌了還有我頂著呢,怕什么?!?
士卒登時紅了眼眶,沙啞道:“平定黃石川部落后,百將巡查構筑防線,清剿零星抵抗力量時,被酋長妻子,以毒箭襲殺。”
“讓你們副百將代管騎連……”谷璞沉吟許久,嘆道。
“副百將率軍進攻毗鄰部落援兵時,身中流矢,也……也陣亡了!”士卒用哭腔打斷道。
谷璞提著筆,久久無法落筆,筆尖的墨汁掉落在潔白竹紙,浸染了一大片。
被韜連傳令兵跑入堂內的動靜驚醒后,谷璞換了張紙,一邊寫一邊說道:“屯長童興升任副百將、暫代騎連,其副屯長升任屯長……”
言罷,止筆,谷璞肅聲道:“墨鴉,傳令各連,若遇反抗,格殺勿論。”
“是。”墨鴉余音未了,人已消失在了正堂。
騎的死亡,谷璞忽然間的傷感與一閃而逝的頹廢,墨鴉能感受到,白鳳能感受到,騎連和韜連的兩個傳令兵也能感受到。
“慈不掌兵!”谷璞如此寬慰自己,可心里清楚,騎的死亡,不是開始,也不是結束。
從攻入永固城開始。
十二個連就沒有停止過進攻的步伐。
即便是有,也只是眨眼就好像會過去的夜晚的短暫休息。
不斷有月氏人補充進各連,不斷的死傷數字也在各連誕生。
甚至有好幾什,整什整什的犧牲。
加上每天還有十幾、幾十更卒退伍。
各連士卒,除了百將、副百將、屯長、副屯長以外,幾乎全部換了一茬。
反倒是最應駐扎大批精兵強將的永固城,卻只有少數退伍傷卒、更卒,在城內安家落戶。
十二個連,皆在新轄區(qū)各處征戰(zhàn),消滅轄區(qū)內的抵抗力量、清理匈奴留下的斥候小隊、抵抗來自月氏西王城的反攻。
谷璞簡簡單單的一視同仁,與月氏士卒拿著爵位、土地退伍的真實案例,讓一個個月氏部落的大批子民歸心。
但有決意反抗到底,離開從小長大的部落投奔西王城王族或各酋長的人,仍是大多數。
不過,少半人的投誠,已經讓谷璞心滿意足。
再多的話,他就該考慮怎么打壓月氏人在他治下的崛起了。
連續(xù)征戰(zhàn)了三天,因為騎的死亡,谷璞修改了原定的作戰(zhàn)方案。
每個連負責一塊區(qū)域,以屯為作戰(zhàn)單位,每天兩屯,輪流出擊。
十二百將,晉為千夫長,統率編制一千八百人的“營”級部隊,招兵擴編。
半個月過去。
各營快速擴編到了一千八百人。
只因最初參軍的月氏人中,有很多斬首獲爵、又因傷退伍,獲得了大量土地、糧食,安家過活的例子在前。
激發(fā)了數以千計,長期倍受打壓,只能為酋長征戰(zhàn)、放奴的奴隸們從軍博取優(yōu)渥待遇的心。
偌大一個秦國,對士卒頗為優(yōu)厚的待遇和軍功爵的激勵下,都能掀起舉國從軍好戰(zhàn)之風。
與之相比,更為優(yōu)渥的待遇和政策的誘惑下,半個月招兵兩萬有余,不足為奇。
轄區(qū)邊境,先后八個不滿編營,輪流防守來自月氏西境的反攻,付出了足足八千多人的傷亡。
若非不斷逃入月氏西境的東境子民,流傳描述谷璞實施的策令,動搖了月氏西境軍心。
這場尸橫遍野的拉鋸戰(zhàn),維持了二十三天的戰(zhàn)斗,絕不會就此結束。
……
“威沒了?”谷璞殺氣騰騰的盯著墨鴉,問道。
墨鴉重復了一遍剛剛說過的情報,“威千夫長率兩連人馬巡查邊境防線時,撞見了月氏人派出的五千精騎。威千夫長身先士卒,擊潰了月氏偷襲邊境軍營的行動,不幸隕于陣中。”
“傳令禁、翊、武、勛四營,點齊兵馬,移防西境大營?!惫辱鞭D身拿起弓箭,就要往外走。
“將軍,月氏襲營部隊被威千夫長擊潰后,已全軍后撤百里!準備撤軍了!”墨鴉非常清楚這場拉鋸戰(zhàn)的勝利,來的有多不容易。
十二個營,兩萬一千六百多名將士,前前后后死傷一萬三千多人,各營連士卒是一茬一茬的換。
若不是月氏當地子民的不斷加入,部隊早就打光了。
偷襲月氏大勝,扭頭就在谷璞手里吃了個悶頭虧的匈奴還在一旁虎視眈眈,小股部隊的游獵無止無休。
這時候,再去挑釁月氏,墨鴉不管怎么想,都不認為這是一個明智之舉。
谷璞冷聲道:“通知四營,點齊兵馬!移防西境大營!”
“是。”墨鴉垂首邪笑,化為一縷黑煙,消失在了正堂,這就是值得自己追隨的理由,不是嗎?
一旁候著的鸚歌和白鳳,雙眼迷離的看著離開背影,怔怔出神。
“小鳳兒,傻了?忘了自己是干什么的了?”回神的鸚歌莞爾一笑。
“我再說一次,別這么叫我?!卑坐P表達出自己的強烈不滿,運轉輕功,追趕谷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