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看到女兒身上的披風,何父的話又哽在嗓子眼里。
昭君一進來他便看到了這披風,不是昭君常用的款式。
他下意識看向凌不疑與其他將領,他有那么一刻希望是凌不疑的,因為凌不疑是陛下寵臣,有他在何家也有未來。
縱橫謀劃,朝上哪個臣子不懂這個?只不過有人深有人淺罷了。
聽到女兒說,這是汝陽郡主的披風時。
他好像看到了另一條路,一條無需昭君付出更多的路。
汝陽郡主的事,他略是知曉,早年間自己與她母親許氏打過照面。
那也是個巾幗不讓須眉的奇女子。
那會兒大郎還小,與汝陽郡主的大兄還曾一同賽馬。
汝陽郡主不像她母親,性子狠厲了些,不通人情了些。
如今又不同了,若說她冷血,自家昭君剛剛也說了,是汝陽郡主救了她們姐弟倆,也是汝陽郡主力保他們來此,更是汝陽郡主解下自己披風罩在昭君身上,其意昭然若揭。
汝陽郡主狠嗎?幾乎與她并肩作戰(zhàn)的將領,無人不說一聲:為小人與女子難養(yǎng)也。確實手段殘忍。
但此時此刻也就是這么個人,愿意為自家孩子撐上一片天,
他這將死之人怕是生前看不透汝陽郡主了。
只是他從未動過將給孩子托付于汝陽王府,汝陽王府不是什么好去處,四個主子各打各的算盤。
老王妃短視粗鄙,老王爺只求自保,汝陽郡主個性太過,裕昌郡主是個立不起的女娘。
這一家子等汝陽郡主消耗完最后一點余溫,汝陽王府便是大限之日。
何將軍摸著一雙兒女的發(fā)頂,眼睛突然看得很清晰,有那么一刻他好似回到了壯年鮮衣怒馬時。
他知道自己撐不住了。
他看著兩個孩子撲進自己懷里哭,突然有種隔離感,就好像身處外世看了一場戲。
壽數(shù)將至,何將軍其實還有話想對女兒說,這段日子他看出來了,何家有昭君這個女兒是大幸,愿為國為百姓犧牲小我,臥薪嘗膽。
只可惜陛下的后援終歸是遲了點,他們何家如今唯有這個女兒能立住門戶了。
只可惜昭君這孩子沒了他與大郎幾個照看撐腰,日后就要多靠自己了。
對子女的不放心早就蓋過了身上萬箭穿心的痛。
話到嘴邊只化作了一句“昭君是為父對不住你!為父對不住你啊!”
他是要死的人,可兩個孩子還要活。他得為兩個孩子考慮,不能任性亂言。
一沓子黃紙燒完,何昭君還在繼續(xù)機械往盆里扔,只是扔的卻是空氣。
從她與樓垚退婚的那日起,小情小愛個人榮辱再與她無關。
家國面前再無兒女私情。
她嘴角突然扯了扯,旁邊丫鬟看到后,往后縮了縮,女君怕是打擊太大有些瘋魔了。
從前錯過了,何必還要尋回來。
就算是能破鏡重圓,可破碎的鏡子又怎么可能恢復原樣?
既是如此,何必非要強求。
何昭君滿腦子都是汝陽郡主那張被火光照影的臉。
那場面明明就是地獄爬出來討命的惡鬼,可她就是有種天神救苦的錯覺。
或許,那日最先進來的不是汝陽郡主,或許,救幼弟的不是汝陽郡主,或許,為自己遮風擋雨的不是汝陽郡主。
她真會認命嫁了,如從前無數(shù)日夜所想那般,就這么過下去。
可就在她看到汝陽郡主那刻起,她想自己能守住何家,能重振門楣。
后來見到阿父,他說這何家重擔在自己肩上。
那刻起,她下定決心,她不想再犧牲任何,去依靠并不安穩(wěn)的大樹,何家她立得住。
馮翊郡,文皎月又等了三日
終于等到有人來接任善后了,文皎月算過的人一定不是個小兵,阿飛阿起來的可能性比較高。畢竟這邊還有肖世子,她這個瞎講究的郡主也不是好伺候的。
但她沒想到來的人竟然是凌不疑。
啥意思?怕她昧東西?
“將軍怎么親自來了?”文皎月坐在書房正位。
“怎么見到我,你很失望?”凌不疑晝夜不停趕回來,他不知為何就是很想見文皎月一面。
想到他放下關卡一切軍務,不顧一切的奔回馮翊郡。
“那倒不是,只是你來當真叫我受寵若驚。”她放下手中竹簡“本以為…。”
“本以為來的不是我?”凌不疑走近,他身上甲胄仍有未擦凈的血漬,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她。
“嗯,看了肖世子的項上人頭確實很值錢。”文皎月琢磨道。
凌不疑突然就笑了,什么時候,他還要等多久?
文皎月才能情竇初開?
“怎么了?你不會被打傻了吧?受傷了?”文皎月看著突然冷笑的凌不疑,一臉幫你打120,你撐住啊的表情。
“你關心我”凌不疑突然上前靠近她。
文皎月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往后一縮倒吸氣。
隨后反應過來,嗔道“你有疾啊!”
“我的確有疾”凌不疑一眨不眨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