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一入口，何家幼子立即緩緩恢復，等孩子緩緩睜開眼睛，朝何昭君輕輕喚了一聲“阿姊”。

何昭君終于控制不住自己，大滴大滴的眼淚往下滾。

她緊緊將幼弟摟入懷中，嘴里不停說著“別怕，別怕，阿姊在。”

文皎月眼神深沉，此時此刻，她有種時空交錯的錯覺。

以后，何昭君或許要走上自己的老路，用年幼的雙肩撐起這個家。

不過還是有很多不同的。何昭君比自己那時候要大。

只是她好歹還有一對大母大父，終歸能照顧一二。

但何昭君是個弟弟，養女孩和養男孩，無論在哪個朝代，無論在什么環境下，終歸養女孩要更精致更多想些，因為需要考慮太多，這人間啊，總是有渣子的。

何昭君一顆提起的心終于放下了片刻，至少至少她保護住了幼弟。

何昭君終于有精力看向四周，入目平時不遠旁死得凄慘的傅母。

何昭君再一次被捏住，窒息全都是窒息。

她目不轉睛的盯著，好似被她傅母殘破的身軀吸住了靈魂。

“莫不要看了”她擋在何昭君的面前，將姐弟二人虛掩護在懷里。

她的傅母阿娘不比何家死的舒坦，說一句有過之而不及當真是合規合理。

那是因為她經歷過，所以她愿意給這年幼的姐弟倆撐把傘。

當時的她還沒有何昭君弟弟大，身量也沒他一半高。

若不是她是個老鬼，戰場上摸爬滾打的老油子，還有些所謂鬼神莫測的本領。

也不可能活著從那座鬼窟里跑出來。

她知道這一眼有多沖擊那是畢生難忘的痛。

凌不疑心里很奇怪，他說不好是什么感覺？就是心里不舒服。

叫他上前打破，他卻莫名移動不了半步。

“子晟”一位中年將領踏進院落，這人大概就是凌不疑的朋友。

文皎月循聲而去，凌不疑和那人與她打了照面。

“郡主”凌不疑喚了她一聲。

“嗯”她頷首。

那人來左不過是匯報雍王那邊消息，何父已是強弩之末，怕是撐不住了。

何昭君聽到何父情況，驀得收出眼淚，胡亂搓掉眼淚。

“我也要去。”何昭君目光堅定，她不擅舞槍弄棒，家中父兄們寵著，若是受人欺負，自有他們撐腰。她也從未想過自己需要上陣殺敵。

可那一刻她有強烈的預感，她若是此時不去，怕是連父親最后一面都見不著了。

“這…”那中年將軍雖然很同情這何家女娘，可他們是去打仗的，帶個女娘終歸是不方便。

中年將領看向身邊的凌不疑等他決斷。

凌不疑不語。

倒是文皎月開了口“凌將軍也怕拖累？”

她會幫何昭君，也是在變相幫原身那個被烈火濃煙嗆死在柜中的小女孩文皎月。

“在下手下兵雖比不上凌將軍的兵，但若是二位嫌麻煩，我愿出兵一千護何家姐弟，只求將軍愿捎上一程。”

何昭君心里動容，眼角酸熱。到了這一刻人人都要求她理智為大局。

唯有汝陽郡主愿意真正站在她的角度替她著想。

“捎何家姐弟一程是子晟的本分，何將軍一家皆為忠良，此事原就是應該的。何須郡主多勞。”凌不疑何嘗不知何將軍怕是氣數已盡硬撐罷了，何昭君幾個兄長如今更是身首異處，死無全尸。

何將軍怕是此時最想見到的就是唯二的兩個幸存孩子。

“多謝凌將軍，多謝汝陽郡主”何昭君終于肯松開幼弟，她跪下就要磕頭。

下一秒就被文皎月抓住了。

“莫要如此。”

“郡主”何昭君此時已不知該說些什么感謝的話。

她將何昭君扶起。

“路迢迢，照顧好自己。”文皎月為何昭君整理衣衫發絲。

她幫何昭君擦掉臉上的污漬，眼里的溫柔看的凌不疑眼紅。

旁邊的將軍，看的眼都要折了，這氣氛總覺得不對，不像女子互重，也沒聽說汝陽郡主與哪位女公子關系好的。

說到這里，意思很明顯了，文皎月定然是不會帶人前去的。

“郡主不去嗎？”

“嗯，不去。”

“不去也好，雍王謀劃已久，此戰兇險，郡主不去也好。”凌不疑為文皎月考慮道。

文皎月白眼都快翻上去了，她是那種貪生怕死的人嗎？

“我來是有軍務在身的，正事還沒做，豈敢怠慢陛下重任。”

“諸位前去莫要分心身后事，此處有我，定然分毫不讓，在下靜候諸位佳音。”

“諸位就此別過，再會。”她拱手一禮，極其干練果決。

“告辭。”

“告辭，不送。”

“告辭。”

文皎月目送著幾人離去，何昭君背后背著她弟弟。

其實何昭君不算多五大三粗，背一時半刻也就罷了。若是這一路背下去怕是胳膊酸痛都是小事兒，拉伸留下病根都是常見。

可若是叫何昭君放下，換其他人背著，何昭君怕是怎么著都不放心。

幾人上馬后，何昭君艱難的回頭望了一眼，不知是看著滿院親眷殘骸，還是看她。

嘿嘿，她想一定是看她，畢竟她長得俏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