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部堂,我來救你一命
- 晚明權臣
- 摩托化旺仔
- 2383字
- 2024-02-21 06:00:00
管家引著田敦異穿過回廊,一直走進陳新甲居住的臥室。
“國舅請。”
田敦異走進房間,見陳新甲正半躺在床上,見他進來,還咳嗽了幾聲。
“屬下參見部堂。”田敦異拱手道。
“不敢不敢,”陳新甲連忙搖手,“田國舅貴為皇親,我怎敢受禮?”
“我此次深夜叨擾,是以指揮使僉事的身份,并非以國舅的身份,部堂不必多慮。”
陳新甲連忙讓丫鬟搬來軟凳。
“國舅請坐,恕我身體違和,不便起身相談。”
隨后便讓丫鬟都退出了房間,關上了房門。
見田敦異坐下,陳新甲才問道:“聽管家說,國舅此次前來是為了救我的命,可是為我帶了什么好藥?”
田敦異笑了笑:“那是自然,如果部堂愿意服用,肯定藥到病除。”
“哦?”陳新甲來了興趣,“承蒙掛念,那請國舅將藥拿出來吧。”
田敦異把手伸入袖中,取出一本奏疏,在手中晃了晃。
“這就是我的靈藥,但要不要送給部堂,恕屬下還沒想好。”
陳新甲裝作生氣地說道:“我身體違和,需要的是藥石之術,國舅拿出一封奏疏,莫不是來打趣我的。”
田敦異笑道:“部堂的身疾無需藥石便可自愈,但真正要命的,是部堂的心疾,如果不盡快治好,恐怕悔之晚矣。”
陳新甲不禁冷笑一聲。
小小的指揮使僉事,見你是個皇親才尊稱一聲國舅。
竟敢在我面前賣起了關子。
不知好歹。
但他還是問道:“國舅既如此說,那請問國舅,我的心疾是什么?”
田敦異把奏疏重新放進袖中。
“部堂的心疾,自然是皇上和內閣催促的平遼方略。”
倒是被他說中了,陳新甲心想。
“不錯,這幾日我一直在召集兵部大小官員籌謀此事,茲事體大,自然頗為憂心,國舅卻為何說我大禍臨頭?”
田敦異站起身來,一邊踱著步子,一邊說道:
“因為這個平遼方略,關系著部堂的生死。”
“部堂作為兵部尚書,統管天下兵事,而皇上和朝廷最看重的,也無非遼東和中原兩地。”
“如今遼東新敗,十三萬九邊精銳雖未全軍覆沒,但也元氣大傷,與滿清的均勢已然打破。”
“皇上和朝廷必然要追責,可該向何人追責呢?”
“吳三桂?王樸?甚至是我?”
“都不是,皇上已然下旨將相關人等無罪釋放,官復原職。”
“洪承疇?祖大壽?”
“他們已經叛降滿清,自然也無法追責。”
“中原方面,李自成和張獻忠卷土重來,攻城略地,先后破襄陽、洛陽、南陽,官軍屢屢敗北。”
“朝廷丟城失地不說,又有多名王爺勛貴被叛軍所殺,他們可都是皇族。”
“朝廷又該讓誰來償命?”
“楊嗣昌?”
“他早已憂懼而死,朝廷非但沒有追究,還追贈了太子太傅。”
“左良玉?”
“當然也不會,他手握兵馬,朝廷還指望他繼續剿匪,自然也動不得。”
田敦異停住腳步,轉頭看向陳新甲,此刻他早已冷汗直流。
“朝廷中唯一能擔責之人,便是部堂。”
“想必部堂也清楚,多少閣員重臣,都因辦事不利掉了腦袋。”
“如今部堂作為兵部尚書,遼東中原兩地皆損兵折將,難道部堂還認為自己能全身而退嗎?”
“光剿匪不力,致使數位皇族慘死這一條,皇上就已經惦記部堂這顆人頭了。”
“所以,部堂必死。”
陳新甲的寢衣早被冷汗浸濕,心臟砰砰急跳。
但他似乎還是找到了希望。
“如果皇上要殺我,又何必讓我制定平遼方略?”
田敦異又繼續踱起了步子。
“想必部堂也聽過,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可飛鳥未盡,良弓卻射不得飛鳥,狡兔未死,走狗卻捕不得狡兔,部堂若為獵人,將會如何對待良弓和走狗。”
“自然是砍斷良弓,處死走狗。”
“但在動手之前,必然還會給它們最后一個機會,如果還不盡如人意,那必然再無猶豫,果斷下手。”
“如今皇上便是獵人,部堂便是良弓走狗,而平遼方略,便是皇上給部堂最后的機會。”
“如果可行,部堂還能勉強留任,如果不可行,部堂必將大禍臨頭,身首異處。”
田敦異停在榻前,淡然問道:“屬下敢問部堂,平遼方略籌劃的如何了?”
“我,我——”
“這,這——”
田敦異的一番話,勾起了陳新甲內心最深處的恐懼。
他早已語無倫次。
平遼方略如何能做得出來?
如今要兵無兵,要將無將,要餉缺餉。
滿清勢大,又剛剛攻下了錦州和松山,招降了一批遼東明軍兵將。
吳三桂能守住寧遠和山海關已經不易,還如何發兵平遼?
這也是為何皇上和內閣催了多日,他卻遲遲拿不出來。
死局,這是一個死局——
難道我必死了嗎?
見陳新甲已然開始渾身顫抖,田敦異方才重新從袖中取出奏疏。
“部堂要的平遼方略,就在這里。”
陳新甲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馬上說道:“給我,快給我!”
田敦異卻又重新坐到了軟凳上。
“我剛才說了,這份奏疏要不要交給部堂,恕屬下還沒想好。”
“有了這份奏疏,不但可以治好部堂的心疾,還能保住部堂的祿位。”
“不過,我需要部堂答應我一個條件。”
陳新甲雖然急切想看到這份奏疏,但還是問道:“你莫不是誆騙我吧。”
田敦異大笑幾聲。
“我能看破部堂的必死之局,自然也能寫出平遼方略。”
“若我沒有此略可行的信心,又何必深夜叨擾部堂?”
陳新甲略一思索:“那你有何條件?”
田敦異正色道:“我需要部堂保舉我做萊州總兵。”
“什么?”陳新甲大驚,“我朝對外戚頗多限制,我如何能保舉你做萊州總兵?”
田敦異沒有說話,直接把奏疏扔給了陳新甲。
陳新甲連忙從被子上拿起奏疏,迫不及待地讀了起來。
他讀得愈發出神,竟不自覺地坐起身來。
而后翻身下床,一邊讀著奏疏,一邊赤腳在地上踱著步子。
哪還有在床上裝病的樣子?
讀完奏疏,他背著手思索了片刻,方才說道:“此略似乎略顯大膽,當真可行?”
田敦異也起身說道:“非常之時,當用非常手段。”
“此時方略越顯激進,越能救部堂一命。”
“何解?”陳新甲問道。
“此方略目標必須高遠,且不可短期達成。”
“只有這樣,此方略施行一日,便可保部堂一日無憂,施行一年,便可保部堂一年無憂。”
陳新甲混跡官場幾十年,自然也明白其中道理。
他又思索一番,心中終于做出了決定。
這是他唯一活命的機會。
他轉身說道:“好,我答應你,自會保舉你做登萊總兵。”
“但皇上是否同意,我卻無法保證。”
田敦異拱手道:“多謝部堂,盡人事,聽天命,你我二人身家皆系于此封奏疏,相信部堂定會盡力而為。”
陳新甲嘴角微微抽動,但還是說道:“自當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