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山寨頭目逃命之時,也爭相派人趕往萊州城下,將各自山寨的人馬趕緊調走。
他們知道,北面慘敗,王天福也已兇多吉少,萊州城已不再可能攻下。
他們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保存實力,盡快撤回山中,固守各自的地盤。
很快,萊州城下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鳴金聲,在戰場上回蕩著。
那是緊急撤退的信號。
已經沖到城下和正在攀爬登城梯的匪兵們聽到聲音,都掉頭往回跑去。
城墻之上,郭占山俯瞰著城下慌亂的匪軍軍陣。
他們如同無頭蒼蠅一般,嗚嗚泱泱地向東逃去。
郭占山心中一陣狂喜。
他知道,田敦異打勝了!
萊州城,他也守住了!
“贏了,贏了!”
守城的軍民們振臂高呼,大聲宣泄著心中的喜悅和激動。
而北方的戰場之上,騎兵們正肆意追殺著逃跑的匪兵,火槍兵也已上了刺刀,拼命追擊。
連逃到山崗后的衛所軍,也被重新組織起來,開始漫山遍野地抓俘虜。
······
之后的半個月,田敦異一直待在萊州城,沒有離開。
他知道宜將剩勇追窮寇的道理,如果不趁勢將匪患清除,他是不會率兵再次渡過掖水,去收服萊州府的其它失地。
現在的匪患已不需要他親自出馬。
各寨的匪軍主力或死或傷,或被俘虜,不過剩下幾千人逃回了山里,也成了驚弓之鳥。
他派出各將,單獨領兵,去清剿山中的各個匪寨,也借此機會看看每個將領單獨帶兵的能力。
這當然會帶來更多的傷亡,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樣,是個掛逼。
單獨靠著實時地圖一樣,就能帶著兵馬在戰場上來回穿梭。
好的弓兵都是靠一支支箭矢喂出來的。
神槍手是靠一顆顆子彈喂出來的。
而好的將領,也必然是一場場戰斗,和一條條人命練出來的。
他自詡還承受得住更多的傷亡。
因為在各將領兵剿匪的同時,他也在安排韓宏圖繼續招兵買馬。
要滿足他的野心,現在的這些兵馬還遠遠不夠。
現在看來,最能單獨領兵作戰的便是穆天卓。
他雖然年齡不大,但很有沖勁兒,敢打敢拼。
而且腦子活泛,之前就如饑似渴地向自己詢問新式火器的各種戰術。
之前的王徐寨前所守衛戰,他打得就頗為漂亮。
自己以為一千新軍應對三千匪軍精兵的進攻,不免是一場血戰。
但卻沒想到,穆天卓竟早就摸透了各種火器的戰場應用方式,打出了一場大勝。
以后可以讓他單獨領一支偏軍,策應主力。
其次便是郭占山。
他畢竟是在遼東和登萊都作戰多年的老將,作戰頗為勇猛,熟悉老式戰法。
萊州城守城戰,他牢牢守住了城池,死戰不退,立了大功。
從田敦異的角度來講,郭占山是棄暗投明,重新做人了。
之前他跟著盧繼祖,蹉跎了不少年月。
如今他心里只想著殺回東江,為自己的家人報仇。
這種對滿清徹骨的仇恨,給了田敦異重用他的理由。
郭占山是率領衛所軍作戰的理想將領。
衛所軍和新軍不一樣。
從作戰任務上講,衛所軍一般不能跨府作戰。
而且有名額限制,每個衛,最多只能招五個千戶所,滿員也不過五千多人。
雖然以后這不是問題,什么跨府不跨府,什么滿員不滿員,整個大明朝都得是我說了算。
可現階段,還是盡量少讓那些言官抓住自己的把柄。
他們上前線打仗的膽子沒有,但是找茬的膽子還是有的,而且很大。
多少明末的忠臣良將,沒倒在敵軍手里,卻都倒在了這些言官和崇禎的瞎指揮手里。
況且自己一開始就和這些言官撕破了臉,他們更是死死盯著自己呢,就等著抓住自己的把柄,狠狠參上一本。
所以田敦異暫時沒給衛所軍配上新式火器和火炮,而是配備了全新的鳥銃和老式火炮。
另外也保證了他們的足糧足餉,并且換裝了全新的布面甲。
明軍不滿餉,滿餉不可敵。
這支滿餉的衛所軍,也足夠應付前期作戰了。
等時機成熟,自然會給他們配上新式火器和火炮。
而郭占山,便是率領這支衛所軍的理想將領。
等到把萊州府南方的另外兩個衛所,靈山衛和鰲山衛,也都納為己有之后,甚至有可能讓他統帥三個衛所的衛所兵。
反正田敦異是總兵,又身負尚方寶劍,有便宜行事之權。
他想用誰,別人也不能亂說什么。
另外一個便是趙駿。
他為人踏實,打仗頗為穩重,不冒失,但又很堅韌。
大戰之后,就是他帶兵攻下了飛虎寨。
最難攻打的山寨,卻是傷亡最小的。
至于李彥召、王漢、于道鵬等人,各有各的特點,從他們單獨領兵剿匪就能看出來。
但這又給田敦異帶來了新的問題。
將領的忠誠問題。
他現在非常理解,為什么歷史上那么多創業的大人物,都會為這個問題頭疼。
因為一旦手下的將領生了異心,其所造成的危害遠遠超過敵軍。
田敦異也不能保證每個人都能忠誠于自己,畢竟人心似水。
自己還挺“忠誠”于崇禎呢,可心里還不是想著哪天把他坑死嗎?
即便這些人現在忠誠于自己,那以后呢?
為了未雨綢繆,田敦異決定建立自己的情報機構,對內監視,對外刺探。
他早晚要走出這一步的,而且不只是為了將領忠誠的問題。
如果他所料不錯,滿清在大明安插了很多探子。
朝廷里有,登萊又何嘗沒有?
這一個個的眼線,會將大明的信息源源不斷地傳遞到關外。
田敦異要在萊州和以后的登州從零開始,打造工業基礎。
要生產新式火器和火炮,要生產各種工業品。
如果這些探子把生產機密全都傳遞給了滿清呢?
他們學會了制作玻璃還無所吊謂,可是他們如果學會了制造新式火器和火炮,那麻煩可就大了。
之前自己的一番騷操作,將朝廷鬧得沸沸揚揚,說不定他現在已經進入了滿清的視野之中。
只不過現在自己手里只有一座萊州城,滿清還瞧不上自己這個小卡拉米。
無所謂,等他們下次入關的時候,整個滿清上下,從皇太極到多爾袞,都會聽到自己的名字。
因此,這個情報機構必須盡快籌建。
他連名字都已經想好了,赤梅院。
赤,是血液的顏色,這是田敦異喜歡的顏色。
自己要走的路,便是鮮血鋪就的道路。
赤梅,也就是紅梅,開在冬春季節。
赤梅開放,是春天就要到來的號角,這也是田敦異喜歡的寓意。
另外,田敦異之所以取名赤梅,也是為了他心中早就想好的,以后將要籌建的一個更大的組織做準備。
那個組織,將改變大明的政治格局。
而赤梅院的第一任負責人,他也早已想好。
便是陳世耕。
雖然他是農家出身,但頭腦機靈,也讀過幾年私塾,認得一些字,而且對自己頗為忠誠。
先前飛虎寨的張麥順找陳世耕當內應,他立刻想到了雙面間諜的想法,而且次日便把事情匯報給了自己。
如果不是陳世耕,自己也不可能一次性將東南匪患一舉蕩平。
唯一的問題是,他的表弟張麥順,早已被穆天卓一槍刺死在逃命的途中。
而張麥順,畢竟是陳世耕的表弟。
他需要知道陳世耕心里的想法,是否對自己懷恨在心,也需要知道,他到底可不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