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紫禁城,養心殿。
田敦異剛剛入京,還沒回田府,就被崇禎派人召進宮中。
“微臣田敦異叩見圣上!”
田敦異雙膝跪地,恭恭敬敬地行禮。
“好好好?!?
崇禎滿面笑意,親自走過御案,伸出雙手將田敦異攙起,在他胳膊上輕拍了兩下。
他現在求賢若渴,太需要一個能幫他平賊剿寇,收復失地的大將了。
半年前,他頂著朝野的議論,將田敦異任命為萊州總兵。
而田敦異也并未讓他失望。
“來人,賜座!”
崇禎一邊回身走向御座,一邊吩咐道。
王承恩從小太監手中接過一個軟凳,親自放在田敦異身后。
“微臣謝陛下賜座!”
田敦異拱手欠身向崇禎行禮,又沖王承恩微微點頭欠身,以表謝意。
見崇禎坐下,田敦異才規規矩矩地坐在軟凳之上。
崇禎臉上的笑意仍舊沒有消失,說道:“這些日子辛苦愛卿了,不但為朕練就了一支能戰敢戰的新軍,還收復了萊州府的失地,你立了大功?!?
“朕收到你的捷報,一掃心中陰霾,只恨怎么沒有早些用你,國事也許不至于此?!?
田敦異忙說道:“仰賴陛下圣明,不以臣才缺德薄,拔擢臣為萊州總兵。”
“微臣敢不舍身用命,牢記陛下囑托,為陛下分憂,為社稷解厄?!?
“也是大明百姓心向朝廷,聽聞陛下命臣籌建新軍,解民倒懸,皆舉家攜口投奔萊州,踴躍參軍?!?
“官軍所到之處,百姓無不舉目仰望,簞食壺漿以迎王師。”
“這都是陛下之德,微臣不敢貪功。”
田敦異當然要把話往好了說。
流民投奔萊州,奔的可不是你崇禎,而是我田敦異。
新軍所過之處,百姓也是舉家逃難,躲避兵災,生怕新軍和之前的官軍一樣,剿匪的膽子沒有,殺良冒功的膽子倒有,而且很大。
見新軍軍紀嚴明,又給他們送糧,又幫他們修葺房屋,還殺了那些為害鄉里的土豪惡霸,百姓們才陸續返回。
一傳十,十傳百,甚至有百姓開始把新軍稱為天軍。
這樣的軍隊,幾輩子都沒見過。
話說回來,如果軍隊有糧有餉,有榮譽感和使命感,將官又帶著他們能打勝仗,這樣的軍隊又怎會為害百姓呢?
田敦異這么說,也是提前給崇禎上眼藥。
你看百姓們多么信任你,崇拜你,可為何只有你讓我籌建的新軍才能得到百姓的支持?
為何其他地方的官軍卻被百姓們抵制,甚至將百姓逼得投奔了各路叛匪?
這說明不是你崇禎的問題,是TMD各級文臣武將的問題。
也許是他們打著你的名號禍害百姓,以致玷污圣名。
崇禎又連說了幾個好字,接著說道:“你出任萊州之前,曾向朕獻了平遼之策,朕深以為然?!?
“當時朕就想命你為登萊巡撫,但怕過早引起韃子注意,反致平遼之策無法施行,因此仍任命你為萊州總兵?!?
“如今你已收復萊州府,朕且問你,如果朕現在任命你為登萊巡撫,你可能將登萊治好,將平遼之策施行?”
田敦異沒想到崇禎竟如此直白。
他本以為此次進京謀求登萊巡撫的位子,免不了又是一番唇槍舌劍,卻沒想到崇禎竟直接詢問。
想來崇禎現在也是無人可用,終于有個能幫他辦事的良才,可不往死了用嘛。
田敦異略作思索,答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微臣不敢索官,但無論陛下如何任用,微臣都會奮死報效,為陛下分憂。”
他不能直接說可以,那顯得自己太過迫切,也不能說不可以,畢竟自己的確需要登萊巡撫的位子。
他接著說道:“半年前微臣獻策之時,曾說登萊是破局的棋眼,如今臣的看法仍舊不變。”
“只有重建登萊,而后以登萊為后盾克復東江,才能與寧錦一線呈掎角之勢,牽制滿清?!?
“而后從東江揮師南下,將朝鮮再次納為藩屬,不但能削弱滿清的枝葉,也能將朝鮮作為東江糧草和輜重之后援。”
“到那時,我軍便能在東江站穩腳跟,若滿清進攻寧錦一線,微臣則揮師西進,威脅其側背?!?
“若滿清發兵攻我,陛下則可命吳三桂趁機收復錦州?!?
“若滿清再次破長城關隘入塞,我則可和吳三桂東西合進,將遼東盡皆收復。”
“以微臣看,此事已經事不宜遲。”
“年初洪承疇暗通滿清,致使我軍大敗松錦,精銳十損其七,吳三桂已難以與滿清相持,只能采取守勢?!?
“但畢竟有寧遠和山海關阻擋,一時之間,滿清還不會破關西進。”
“若我所料不錯,今年秋天,滿清定會再次入塞,大肆掠奪人口財貨,以削弱我大明國力?!?
“長此以往,外有強敵,內缺糧草輜重,山海關和寧遠也堅守不了多久?!?
“萬一山海關易手,滿清破關西進,陳兵京畿,則我大明危矣?!?
“因此,克復東江,刻不容緩。”
田敦異絲毫沒說登萊巡撫的事情,卻一再強調平遼之策的重要性,強調時局的艱危,就是要讓崇禎知道,這個位子,除了我,誰也干不了。
崇禎道:“田卿所言極是,我已命吳三桂和各關隘修筑城墻,嚴加鎮守?!?
“可萬一清兵再次突破長城隘口,南下劫掠,甚至圍攻京師,又當如何?”
田敦異心想,還能如何,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唄,這不是明軍的老習慣了嗎?
就憑現在明軍的戰斗力,一個個畏敵如虎,根本不是清軍的對手。
能守住各自的城池已屬不易,難道還能期望他們分進合擊,將入塞的清軍全都剿滅不成?
田敦異道:“此次清軍入塞,我軍恐難抵擋?!?
“但以微臣分析,清軍還斷然不敢圍攻京城,他們的目的仍以劫掠為主?!?
“到那時,陛下可命南方官軍合兵北進,將清軍勢頭遏制在兗州一線?!?
“我會率新軍西進,將清軍遏制在青州一線?!?
“待清軍兵勢受阻,必定北歸,陛下再命一輔臣,統帥大軍鎮守天津,堵住清軍北歸之路?!?
“到那時,入塞清軍歸路被斷,軍心必亂?!?
“而后我官軍扼守城池,困住清軍,待他們糧草短缺,兵疲馬乏,官軍再南北對進,定能將入塞清軍剿滅在運河以東,渤海以西的大平原之上?!?
崇禎仍有些不相信地問道:“我軍真能剿滅清軍?”
也難怪他會如此發問,明軍與清軍野戰,他就沒怎么聽過戰勝的捷報,到是常常收到明軍潰退的軍報。
田敦異道:“陛下勿憂,若微臣真為登萊巡撫,將會繼續招兵買馬,擴充新軍兵力。”
“清軍再次入塞北歸之時,陛下只需命其他官軍堵住清軍北歸的各個城池隘口,莫讓他們逃了。”
“微臣定會親率新軍,與其決戰,定將入塞清軍斬盡殺絕,讓他們再也不敢入塞!”
聽了田敦異斬釘截鐵的回奏,崇禎眼中終于現出了希望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