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麗晶酒店門口。路明非悄不作聲地跟在一家三口后頭。

在侍者的貼心陪伴下到了九樓行政層的VIP餐吧，路明非看著叔叔一家對卡塞爾的有錢肅然起敬，心底感嘆也就是自己昨天已經(jīng)當(dāng)過一回土狗，不然這會兒充當(dāng)笑話主體的還得再多一個。昨晚回家好懸被在餐桌上數(shù)落，不過看著嬸嬸的心懸起又放下也挺有意思不是？沒料到的是今早醒來還是沒逃過。棄權(quán)都可以通過，那陳雯雯豈不是也還有機會？這樣想來大學(xué)的生活也很讓人期待。

“叮”的一聲，直達(dá)電梯又打開了門，大老遠(yuǎn)的那位花白頭發(fā)的魁梧老人就在朝這邊靠窗的桌子打著招呼，大步流星。兩個年輕的男女跟在后頭。古德里安上來二話不說一把握住路明非的手，“你好！路明非！”

叔叔站起來又坐下。

“你好……古德里安……教授？”路明非被搖的站了起來，“您坐?！?

“好！真懂禮貌！”古德里安教授大聲稱贊，招呼著后面的兩位也下坐。

“呵呵，古德里安教授您的中文真不錯?！笔迨暹m時地也補上一句夸贊。

古德里安教授眼睛一亮，“沒錯，我們學(xué)院全面普及中文！”他看著路明非，目光閃閃，一臉拉攏，“加入我們，不需要英語，全校學(xué)生都說中文。”

路明非眨巴著眼睛。什么意思？他記得面試記錄單上他寫了托福成績。而且這初次相逢的古德里安教授，眼睛簡直要長在他身上。

“中文？那古教授您看一下路明非的弟弟行不行？是不是也可以進入卡塞爾學(xué)院？鳴澤的成績可要比明非優(yōu)秀得多。”聽到這句嬸嬸難看的臉色上眼神一亮，一只手就把坐著的路鳴澤推了起來?！翱煜蚬沤淌趩柡?！”

路鳴澤站起，試圖紳士地動作好像鞠躬?！肮诺吕锇步淌?，您好，我是路鳴澤。”

“我是路明非的叔叔?！笔迨逡策m時地介紹自己和嬸嬸。

“你們好?！惫诺吕锇步淌诘攸c點頭。回避了剛剛的提問。

古德里安教授按下桌上的喚餐鈴，“想必你們一定也餓了，我們邊吃邊說?！彪m然很想夸贊古德里安教授對唐人飯桌上談事習(xí)慣的深刻了解，但既然說話的對象是‘你們’，目光就沒必要還這么熱切地粘在他身上吧？路明非對氣氛恍若無覺地點頭應(yīng)笑。

很快，來送餐的侍從驅(qū)散了桌上環(huán)繞的一絲不快，幾個人也在對食物的稱贊中統(tǒng)一了話題，而后再由古德里安教授引申到對路明非的盛贊--舉刀拿叉的動作都極盡灑脫。

再被察言觀色只比路明非差一點的叔叔切換到對卡塞爾的恭維，古德里安教授自然又是一番適時的介紹。華貴莊嚴(yán)的校內(nèi)設(shè)施，擲地有聲的師資力量，層起不絕的名校聯(lián)誼。

還不忘讓葉勝展示些形形色色的照片來證明話語絕非吹噓。

就是每段話之后都不忘邀請一句路明非。在他的形容里路明非到了卡塞爾簡直是蛟龍入水，猛虎上山。

卡塞爾已經(jīng)有數(shù)不清的伯樂就緒，求賢如渴，只在等他這匹千里馬就位。

路明非心說我這么厲害我怎么不知道？

每每等古德里安教授講完就站起來端起鮮榨檸檬水，道一句承蒙卡塞爾對我的看重，話不多說心意都在酒里，講完就一飲而盡。

古德里安聞言大喜，先夸一句‘這可真是卡塞爾罕見的豪氣！’

接著講起來更是賣力，臨了還不忘再按一下喚餐鈴讓侍者來把路明非的‘酒’繼續(xù)滿上。叔叔嬸嬸也是沉浸在卡塞爾公子的貴氣難以自拔，只恨自己早生了三十年來這世間。

氣氛熱切可謂賓主盡歡。

“卡塞爾盼路明非久矣！聞名不如見面，今日相見，短短一個小時讓我更是堅定了對你的欣賞。”古德里安教授捧著果汁從座位上站起來，慷慨激昂“我決定，不但要錄取，還要給你獎學(xué)金，就從我的名下，每年36000美金的獎學(xué)金，足夠你念完四年大學(xué)！”

叔叔嬸嬸同時倒抽一口冷氣。

“是，助學(xué)貸？聽說美國大學(xué)這樣的條約很普遍?！?

老頭好像受了侮辱，“獎學(xué)金，純粹的獎勵，沒有任何代價，不，代價就是你的優(yōu)秀！”

談到錢叔叔自然而然地冷靜，““這聽起來太假?！甭访鞣且哺c頭，貼在靠背椅上，果汁喝的他肚脹，張嘴就想打嗝。

“當(dāng)然，還有一些其他原因?！惫诺吕锇步淌诘恼Z氣一下也緩和。“路明非的父母呢，恰好是我們的名譽校友，對學(xué)院有過捐款。同等條件下，我們會優(yōu)先錄取校友的子女。”

路明非直愣愣地抬起頭來，他以為這次只是來蹭一頓飯的，坐著這會兒都已經(jīng)把致歉詞想好--

‘古德里安教授，非常感謝貴校對我的抬愛，但是我深知自身的能力極限所在。在剛才的描述里，我對卡塞爾也產(chǎn)生了極大地向往。也正因此，我不能讓卡塞爾因我而蒙羞。所以，請恕我拒絕你們的盛情邀請。

但是，我們常說，路不只一條，只看你愿不愿意選擇。

在此，我要推薦一位比我更加優(yōu)秀，更具天分的學(xué)生加入貴校，他就是我最親愛的弟弟--路鳴澤。我一直相信，錯過是一種遺憾。倘若卡塞爾愿意將目光向他投以短暫的片刻。收獲的結(jié)果一定不會讓你們失望。卡塞爾必然可以從他的身上攫取，比我更多的光芒。而這，也會是我一生的榮耀。’

然后他就可以在叔叔一家三口的感激下安穩(wěn)度過成年前最后的短暫相處，古德里安教授也可以帶著路鳴澤心滿意足地離開，皆大歡喜。

但他精心準(zhǔn)備的腹稿被一道雷霆打散，畢竟路鳴澤沒有一對給卡塞爾捐款的父母，他的推薦應(yīng)該只能收獲一份很抱歉，這讓他感到失望。

怎么可能？

他只是想看看更尷尬的場面，可現(xiàn)在尷尬的主角成了他。

父母？記得幾個月前才收到過一份信來著，怎么記憶里對這個詞的印象這么遙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