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年的時候，小縣城一斤豬肉才一塊三、一塊四。

牛羊肉的價格稍微貴一些，但也不超過三四塊錢一斤。

陳光耀豪橫的把一百塊拍在桌上，那羊肉館一時間還沒那么多存貨。

這年頭小縣城做生意，都是做熟人熟客的生意。

雖然陳光耀很豪橫，但是那老板娘也沒讓他花冤枉錢，做了兩三斤羊肉讓他和劉洪盛吃了，剩下的羊肉都給他拿著塑料袋裝著。

陳光耀和劉洪盛吃好喝好之后，轉頭一路把劉洪盛送到了他在南門小巷子的住處，這才提著一包羊肉轉頭回到了廠里。

此時不知不覺，天都已經快黑了。

陳光耀回到廠里的時候，正巧羅會計和趙廠長打算下班回家。

陳光耀提著羊肉道。

“來，趙廠長、羅會計，你們這些天也辛苦了，我剛才和小劉出去吃個飯，帶了點羊肉回來。你們拿回家做給老婆孩子吃吧，都是新鮮的。”

“廠長，你太客氣了。”

“就是，你自己留著吧，這怎么好意思呢？”

“你們跟我客氣什么？今后還有很多地方要麻煩二位，這點羊肉算是個小禮物，你們就收著吧。”

陳光耀說是年紀輕輕，但是說起話來卻有一種生意人的江湖氣。

趙廠長和羅會計推脫不得，只能一人分了點羊肉意思意思。

陳光耀此時雖然有點酒勁上頭，但是他當年執掌瀚海集團的時候，可是綽號陳三斤。

每次酒桌上喝了三斤酒，回到辦公室還繼續處理生意，甚至還能逮著集團的下屬一頓罵。

現在自然也不遑多讓。

明明走路都有點飄了，他卻還是走到了財務辦公室。

羅會計和趙廠長一看這架勢，只好也跟了過來。

“廠長，看你今天喝了酒，要不就先回家休息休息吧。”

“就是，先回家休息吧。”

“回家？”

陳光耀心中自嘲一笑，卻也沒有解釋，只是淡淡的吩咐道。

“羅會計，把今天的賬給我報一下。”

羅會計看了一眼趙廠長，猶豫了一下還是拿出鑰匙，打開抽屜，取出了賬本，介紹道。

“今天我們入賬有兩筆，一筆是300張絲綢手帕，每張70塊錢，一共是兩萬一千塊錢。另外一筆是二十條絲綢絲巾，一條是298塊錢，一共是5960塊錢。兩筆加起來是26960塊錢，刨除300塊錢的包裝費，一共是26660塊錢。”

他把這筆進賬解釋完，抬頭看了一眼陳光耀。

見他沒有說話的意思，又扶了扶眼鏡，低頭繼續報賬道。

“目前賬面上的支出，也是兩筆。一筆是拖欠的工廠女工的工資，廠里在職的女工一共有三十六名，月工資是二十二塊錢，拖欠工資九個月，總共是7128塊錢，那些零零碎碎的手工提成就不算了。另外廠務人員有六名，包括我和趙廠長，還有門衛、機工、水電工、勤雜工，拖欠工資是1691塊錢。”

羅會計說到這里，心虛的又看了陳光耀一眼。

他倒不是在工資上做了假賬，而是他們這幾個廠里的廠務工資一開始沒和陳光耀提過。

本來趙廠長的意思是，陳光耀如果真的是有實力的沿海老板，那他來接手這個紡紗廠也算是幫助廠里的這些女工解決實際困難。

他就給了一個相對優惠的價格，他和幾個廠里的老人的工資就沒算在里面。

結果陳光耀一來，輕輕松松就搞到兩三萬塊錢，他們自然也想搭個便利。

陳光耀對此并沒有說什么，只是淡淡的問道。

“然后呢？還有其他開支嗎？”

“還有一筆開支就是劉洪盛的銷售提成了，他賣出去了三百張絲綢手帕，一張提成12塊，一共是3600塊錢的提成。對了，廠長，你下午的那兩百塊錢請客宴請的費用，算在劉洪盛的賬上嗎？”

“當然是算在我的賬上，為什么要算在他的賬上？”

陳光耀這么說了一句，羅會計剛覺得他還像個人。

沒想到陳光耀緊接著就來了一句。

“劉洪盛的提成扣一半，明天他過來找你要錢，你就說我們是國營廠，有規章制度。像是這種大額的提成必須經過上面審查才能批下來。這一半的提成是我專門特批的，剩下的一半，我已經申請給他一個月之后結清。”

“……”

羅會計聞言，愣愣的看著陳光耀，看了好一會兒。

怎么也沒想到陳光耀喝得走路都站不穩了，現在做起這些安排來，說得還頭頭是道。

明明先前還和劉洪盛稱兄道弟，轉頭扣他提成，那真是一點兒也不墨跡。

不過羅會計也不蠢，他當然知道陳光耀壓著劉洪盛的提成，是擔心劉洪盛跑了。

畢竟這紡紗廠里就劉洪盛一個銷售業務員。

這次要不是劉洪盛自己搭錢跑去沿海找買家，說不定這個紡紗廠都要垮了。

這種人才，當然得拴住了。

陳光耀見羅會計不說話，輕飄飄的問了一句。

“你知道我剛才說的話是什么意思嗎？”

“我明白。”羅會計訕訕一笑，點了點頭。

陳光耀這才略顯疲憊的按了一下太陽穴，懶散道。

“這個廠子好好經營下去，對大家都有好處。不管你們是看在徐南山的面子上，還是看中我的能力，我都希望你們幫我一起把這個廠好好搞起來。以后這個廠子搞好了，我不會虧待你們的。”

“……”

趙廠長和羅會計對視一眼，誰都沒吭聲。

作為親眼見證紡紗廠起死回生的兩個親歷者，這兩個小老頭比旁人更加清楚眼前這個年輕人的卓絕心計。

他絕不是那種正氣凜然的仁義英雄，反倒是一個邪氣狷狂的亂世梟雄。

哪怕陳光耀現在口口聲聲說不會虧待他們。

但是趙廠長和羅會計，之前可是親眼見著陳光耀和劉洪盛，勾肩搭背，稱兄道弟的走出去。

現在喝醉了回來，還催著讓羅會計把劉洪盛的提成給壓一半。

這樣的老板，實在是讓人不好說。

不過陳光耀顯然也不會在意他們的看法。

在商言商，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趙廠長和羅會計現在不是管理層，而是從員工的視角看待他，那肯定和他的想法不一樣。

對于陳光耀而言，他現在既然接下了這個紡紗廠，就必須把這個廠子經營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