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躁夜風自城外涌入,長街之上的樹木被吹得“簌簌”作響。
伴隨著越發(fā)狂躁,呼嘯的夜風,陣陣霧氣也在不知不覺間席卷入城,一時間,那怕有路燈散發(fā)著光芒,城內(nèi)也逐漸模糊起來。
“我,又回來了……”
江楓懸浮在三號城市的最上方,眼中朦朧睡意霎時散去。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身在城市內(nèi)永遠無法直觀的看到逢魔之時到來后世界的變化。
從上方向下看去,城外皆是怪石嶙峋,幽深森林,層層迷霧在荒野上彌漫,就在此時,狂風驟起。
迷霧被狂風源源不斷的送入城內(nèi),伴隨而來的還有諸多不可言說、不可直視的禁忌生物,它們身上的惡念和瘋狂哪怕只是遠遠看著,便讓人心驚膽戰(zhàn),汗毛聳立。
禁忌生物們散漫的游走在城內(nèi),像是從九幽之下重回人間的陰差死神。
就在迷霧逐漸濃郁時,隨著“嗡”的一聲輕響,一道無形波紋自城市中心向著四方蕩開。
剎那間,呼嘯的狂風寧靜下來,城內(nèi)迷霧不再濃郁,并隨著時間流逝漸漸變得小了起來。
“唰!”
一盞盞紅燈自街道上亮起,宛若長龍,眾多身著黑色風衣的閉門者左手提燈,右手持劍,自大街上走出。
他們的目標很明確,禁忌生物!
閉門者們的職責是在白天維持秩序,避免癲火之人作亂,晚上則是提燈夜巡,紅燈所到之處,皆為人土。
“鐺!”
又是一聲沉重渾厚的鐘鳴,所有吹入城中的狂風盡皆被切斷。
這是……江楓眼神從被城市中心吸引。
在那里矗立著一座高塔,塔頂上掛著一座黃銅大鐘,佝僂身影放下敲鐘的樹干,坐回了塔頂角落的陰影中。
他轉(zhuǎn)身時掃了天空一眼,莫名的,江楓居然覺得佝僂身影察覺到了自己。
“界鐘居然還有這般威能,好寶貝。”
江楓認出了黃銅大鐘,眼神微亮,頓覺此物與他有緣。
但界鐘乃是一個城市能存在的核心,以江楓的身份這種事情也就只能想想,三號城市是南河省戰(zhàn)力前三的城市,癲火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恐怕也不敢對三號城市下手。
我剛剛還在和頭牌娘子同床共枕,現(xiàn)在難道是在做夢?
江楓擰了自己一把,沒有痛感,他現(xiàn)在的的確確是在做夢,不過江楓還是只能和白天一樣漂浮在城市上空無法動彈。
“那豈不是說,我還要再經(jīng)歷一次之前的……”
回憶起之前的經(jīng)歷,江楓臉色蒼白下來,還沒反應過來,四周已然出現(xiàn)驚變。
四周的黑暗如同活了過來般不斷蠕動著,一點,一點包裹了江楓,如洪流般瘋狂的情緒瞬間涌入江楓腦海。
嬸嬸的訓斥,上司的刁難……往日小事在此刻都被挖掘出來放大百倍,千倍。
傲慢、嫉妒、憤怒……色慾等負面情緒不斷沖入他的腦海,江楓面容扭曲,神色癲狂的揮舞著手臂,猙獰咆哮:
“滾,都給我滾!”
但扭動的黑暗隨著江楓的掙扎匯聚越來越多,如找媽媽的小蝌蚪般,甚至向著江楓的口鼻耳鉆去,涌入他的身體。
理智是一個人用認知,理解,思考和決斷控制自己行為的能力,就像是一根弦,當情緒變化時這個弦就會逐漸繃緊。
江楓此刻雙眼布滿血絲,眼神狠戾,神色猙獰,嘴角溢出血液,他的意識與理智已經(jīng)來到極限,可能下一秒這根弦就會直接崩斷,他將會在情緒的操控下徹底變?yōu)橐粋€普通人眼中的……
瘋子!
“想要操控我,想要這具身體,好啊,我給你們!”
江楓面容越發(fā)扭曲,牙關緊咬,從口袋中拿出院門上的鑰匙,反手捅進了自己的肚子中,隨后把鑰匙當成刀般向著下方摁下。
皮肉隨著鑰匙寸寸撕裂,五臟六腑在噴涌的血液中出,鉆心疼痛讓江楓忍不住彎下腰,身體陣陣顫抖,但他的臉上卻盡是扭曲快感。
“日!剛才還不疼的!”江楓淚花都出來了。
他只不過是個平平無奇打工族,這輩子受過最大的苦就是以前被酒駕司機碰了一下,躺了一個多月。
白天的他不敢如此果決,也因此見到了后面真正的恐怖,那怕疼,他這一次也不會再遲疑了。
剖腹的前五秒是疼痛,是自殘的后悔,五秒后則是源源不斷的快感與恢復的理智,好似自殘后任何的負面情緒都無法影響到江楓了。
感受到體內(nèi)的血液逐漸流干,無力感席卷而來,失去意識前江楓咬牙沖著天空豎起一根中指。
“賊老天,你去你祖宗十八代……”
……
“小草的情況又惡化了,醫(yī)院已經(jīng)從十天去一次縮減到了七天……”
青年低沉的嗓音伴隨著筆落在紙上的“沙沙”聲響起。
“以我現(xiàn)在的薪資,加上每個月的孝敬總共六千左右,而請藥師體系強者出手少說也要五十萬,還不算后續(xù)的藥錢,零零總總下來最少也需六十萬。”
“二叔和嬸嬸這些年為了讓我練武,加入閉門者,已是花了不少錢,如今繼續(xù)恐怕也所剩不多,就算是再怎么湊也不可能湊齊這筆錢。”
書寫的沙沙聲中斷,青年將臺燈功率調(diào)大,江楓也終于看到了前方場景。
書桌前,穿著閉門者風衣的‘江楓’眉頭緊皺,從抽屜中拿出一張信封,由于‘他’的身體正好擋著視線,江楓沒有看清信封的模樣,只是粗略掃到上面那火焰紋路。
“癲火的印記,他們給我送信究竟是什么目的,又為什么那么篤定我一定會拆開看?”
‘江楓’皺著眉,猶豫了片刻還是沿著虛線撕開信封,拿出了里面的信件,在看到上面的字時臉色陡然凝重下來。
“做筆交易,你的妹妹不僅可以徹底根除禁忌污染,甚至能得到圣火的賜福,成為執(zhí)掌圣火的圣女。”
“幫助我治療小草,甚至可以培養(yǎng)她成為癲火的圣女,呵呵,真是荒謬。”
坐在桌前的‘江楓’念完信封內(nèi)容后干笑兩聲,信封像是燙手般被他寫上一行字,丟進垃圾桶中。
閉門者與執(zhí)法署對癲火是零容忍,一直采取‘可抓可不抓的必須抓,可殺可不殺的必須殺’,任何人被查出與癲火有聯(lián)系,那便是殺無赦的大罪。
這封信便是一個燙手山芋,絕不能留。
更何況與癲火做交易完全是與虎謀皮,沒有絲毫的可信度。
丟完信后的‘江楓’重新看向稿紙,神色再度沉默下來,濃濃的無力與自責席卷了這個剛剛二十歲的年輕人。
若不是為了培養(yǎng)自己,二叔和嬸嬸肯定有錢為小草根除污染。
他不想看到嬸嬸每次避著自己悄悄流淚,就是擔心自己心生愧疚,‘江楓’反而希望嬸嬸能和往常一樣責怪自己,訓斥自己,這樣他反而能好受點。
過了片刻,‘江楓’彎下腰拾起了垃圾桶中的信封,眼神決然了起來。
生我養(yǎng)我者舍命可報,生我未養(yǎng)我者斷指可報,未生我而養(yǎng)我者,何以為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