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好的雨,是吧?”
“挺好的。”
“淵涓蠖濩,碧玉宮射。”
“量音嗻??,慧炬燭幽。”
“此妙華談什么感情,你還是放不下她?”
“你知道的,我是博愛的人。”
“雨——滴答滴答的,院中的瓦缸已經不是一滴破了清凈與明澈了。”
“道外玄玄彩云緲,本心尚在,何足艷談魔障?”
“我和你在一起這么久了,還不了解你嗎?”
“你看,天青色的煙雨,而我,不正等你。”
“錙銖兩悉稱,我差了多少?你告訴我!”
“身罹苦趣,我還能說什么呢?”
“呵,勉之,大夢無前。維葉莫莫。是刈是濩。我,為你做了那么多,還不夠啊!”
“重重沓沓,輿竹與書,過了,過了。”
“你……你……莫不是想讓我殺了她……好狠的心吶!”
“神呢!你想發神呢?承平東岳,緣無以導心。呶!不要嚇我。”
“你無情義,我亦飄零久,雨??天地,甘霖殳桃,亡亡日日?”
“我怎會汝瓷筠沒,美人之美當美人之美,美美美人。”
“敷衍一下,也不可能呢,你是美人,她也是美人呢!”
“多疑是病啊!放光現瑞,可授記得珠明玉潤,喻陳惟遠。”
“妙法應天成,王威戞海內。詞宗窮爾,云耳婷。”
“蓮華軀直中空,緣沉流淤塞,滋不染而潔發。淋落厲雨停,青天一葉知,滿是風華茂。”
“你是在夸我還是在夸自己,青荷白花暗道不是,長直遮天,遮天!”
“我和她不可能的,和你在一起也是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你就這么在乎世俗的眼光嗎?我愛你愛得不夠深沉嗎?”
“我不在乎世俗的眼光,我也知道你愛我,可是枉顧綱常是會招圣人訓,招俗人戳脊梁的。再說了,她,愛的人是你啊!”
“本葉阿涅柯羅阿夜化,大是阿來如是我聞,凡無業,自是諸得在,心無惱,無垢漏,無量喻,曼殊沙華,妙光樂樂。汝墮紅塵?汝不愛我?”
“‘當時年少春衫薄。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借口,借口罷了。”
“我是青荷,她是白荷。而你,是傻子啊!”
“你怎知‘滿地落花紅帶雨’。”
“哭與苦是沒有用的,也改變不了什么,不過,有時候,哭出來會好受些。哭吧哭吧,淚會好受些。”
“眼淚不值錢,另外我沒哭,你幾時看見我哭了!”
“他說:‘住進布達拉宮,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LS街頭,我是世間最美的情郎。’你怎和他一樣叛逆啊?”
“你……我和他不一樣的,我是……我是……”
“是什么不重要了,莫要辜負了她的心,你師父那兒我會去說的,你放心吧!不負如來不負卿,我幫你負了如來吧!罪孽諸加我身便是了,我難道會怕他?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我們是朋友,原來我們是朋友啊!我一直以為我們……對的,我們是朋友……可是我和她也不可能啊!”
“你若不喜歡她,就和她直說了就好,我也可以幫你說。”
“她不是一直喜歡的是你嗎?”
“什么?她喜歡的是你啊!怎會是我,她早和我說了的,這么久了,你難道對她一點感情都沒有嗎?你不是說了不在乎世俗,如果真的愛,就放手吧,去吧,誰敢亂語就是和我過不去,我一定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你難道支持我和她在一起?我是正常人好不好,雖然我進了佛門。”
“‘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我這一世,只為修本心而已。”
“‘善戲謔兮,不為虐兮’,是我誤會了……”
“雨下的小了,開心點,我尊重你的選擇。你看,那蛙來噠,呱呱叫著,多可愛啊!”
“是啊,多可愛啊!不過,我覺得,怪煩人的,擾了我的清修,亂了我的心。你去幫我把它打死吧!”
“咳咳,咳咳——你說……”
“我,不再喜歡它了!”
“好,好,我這就趕它走,趕它走遠些。”
“施主,請回吧!”
“福生無量天尊!小昭,你怎么如此見外?”
小昭這次沒有回答了,踏入淅淅瀝瀝的小雨中,漸行漸遠漸無書。
“哎,傘!我這兒有傘!你等會兒!”
他撐著傘追了上去,小昭一把推開了他。
他愣了在了雨中,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今日本是和小昭說解的。
小昭一直都是很善良的人,今日怎么會讓他去殺了雨蛙,他不解。準備明日再去安慰一下,今天的事還是和她說說吧,自己這是幫了倒忙嗎?
小昭在雨中走著越走越快,逐漸跑起來,眼淚終是忍不住了,嘩嘩地落下,和雨水混在一起,不知是雨水打濕了衣裳還是淚水侵染了衣裳。
等跑回寺廟,雨也慢慢的停了。開門的是方丈,他關切的問道:“怎么哭了,小昭?”
“沒有,只是雨水打濕了衣裳而已。”
“是嗎?沒事就趕緊進去吧,換一身衣服,等會兒還有客人來的。”
“哦,好的,師父。”
小昭低著頭,沒敢看他的眼睛。
“妙法自天,波若般若大明照實,一念不得,何為去見,何為無間,業以焚,羅柯魔羅本心著。”另說,“‘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小昭,葉子也有兩面啊!”
也不知聽沒聽見,小昭比平常走的更快了。
——
“施主,您來寺院何事?”
側門開了,出來一年輕和尚張望著。
“小和尚當真生的俊俏啊!快快叫方丈大師出來!”他急切的喊到。
“施主,您來寺院何事?”
小和尚退回去準備關門。
“哎,小和尚,我不和你說了找方丈嘛。你先讓讓,我進去找。”他一腳擋住,準備進去找找再說。
“方丈沒在啊!你不能進去!”
“出家人怎的打誑語,我知道他在里面,莫要哄騙于我。”
“你!”
“你什么你,一邊去去,我又不找你,我找方丈。”
他推開門,徑自走了進去。
“師兄,攔住他。”小和尚著急的喊到。
“真人怎的有此雅興來寺院游玩?”他在一邊問到,收正掃把。
“我找方丈,你先忙,我不找你!”
“方丈在后堂會見客人,您先等等,要不?”
長河越過他,沒等回話。大步向著后堂走去。他攔下小和尚,示意不要跟著了,不用管了。
到了門外,見方丈盤坐于地和一白衣女子聊天。
側眼迷魅,惑感熒惑,笑靨玉蘭,端端瑞白裳,恍仙姿。
授神固,長河微念——這,莫非就是師父言言劫初?
方丈回首言:“你來了!”
“我來了……”
這姑娘也生的好看,比那小和尚清俊美。呸呸呸,不對,我想什么呢。這不會就是師父給我定的人吧?只可惜我一心修道,只為光揚道統。
“這位姑娘敢問芳名?”他搶在方丈前開口。
“清影,也是希影。”平靜如水的回了一句,錯身而出出去了。遠了,“傻子”二字飄來。
“方丈啊!我找你可是頭等大事。”
“終身大事吧?呵呵,沒事。”
“我不同意!”
“為什么!你莫不是要違師令?”
“我覺得不行!”
“呵呵哈哈,我不要你覺得,你自己的事自己看著辦!”
“那,您同意了?”
“那不是我的事,你最好還是聽你師傅的,一世罷了!”
“好好好,我走了。”
“你,逃避不了的。阿彌陀佛。”
方丈說完閉上了雙眼。
他無奈的出了寺院,回了觀中。
第一次會面結束。
每當他不順心時就往寺院跑,觀中就他孤人,也不管香客了。
第二次他就知道了,只不過不愿承認。而方丈,大概是我佛慈悲為懷的樣子。
拾光的砂礫裝在沙漏中慢慢流轉,相見不如想念,只是他喜歡的還是戲影臺上。
小和尚倒是接受了事實,不過希影喜歡捉弄。
三人不是云臺的山與路,卻不妨礙一起起宴。
——
“錯了,錯了,一切都錯了。小昭啊,我錯了啊,這道,修也錯罷了。如來,你為何如此慈悲與狠心!要收下她!紅塵煉心,紅塵煉心,終究一場空!來時迦諾梵波那可睢婀娜,去時波可難以羅羅生。碧落黃泉,西極圣國,我定要找到你。”
她叫小昭,法號淑萍,他叫長河,道號無量,而她,叫希影。
“你我在昭節相識,卻在槐序相離。想是我太傻了,如來沒負你,是我負了你,我也負了希影……”
多自羅摩多自寬,最后,他回到了清冷的觀中。
行欲止,禪無靜,教無悔?無量去量無量啊!師父你曾教我太上,說我當不得傳續,只可安心修道,讓我盡快找接引。久是不信的,今始覺悟,當相不得忘。對不起,讓您失望了。
他在三清下磕下三響,又在師父牌位下磕下三響,往后山山頂走去了。
雨本是快停了,但他越往后山走,雨就下得愈來愈烈,蔥林小徑也是泥濘纏綿,尋常人早已伏地陷入。
未時未明,橫杉立影,措措不可聞雨落,空鏡無影蹤。畫上椋花正謝,別雀兒,匆匆尋燈臺,良苦兩副,無毒無藥只那傷風驚。他是沒有存在著的,也是存在著的,至少雨是證明過他的存在的,但對于這方世界來說好像總是少了點什么,所以,它,發怒了。雨是透過骨髓的寒,風是刮過神魂的裂痛,對了,還有一團無名的火在焚燒,要焚空他的身軀。這都不算什么,淵海深沉而靜謐,潑灑的滔天巨浪撲向海中唯一的小島。沉溺最少萬世的淵海只會越陷越深,無法自拔,最終化作它們中的一員。一道驚雷,霹靂而下,震醒了因感冒而昏睡過去的他。他沒有聲音,也沒有更多的力氣說話,艱難,掙扎著,爬起來,從泥漿池中。一步一趔趄的,頭也不回的往山上走,松柏正有影,眾卿列送程。
他的病,漸漸舒緩,但寒冷在加劇,披發迷亂,雨打得分不清東南西北。風是消停了,雨是繼續和他耗著。不知不覺,已經快到了盡頭。上頂那百尺高崖,是沒有路的,師父是抓著僅有的幾根藤蔓縱攀上去的,那也是晴天。他只上去過一次,是師父拽上去。師父說,山上山上有真神仙。他沒見過山,更不知道那山上。師父還說,明心久被凡塵蒙,拭去花開見皎月。
螭龍高長風遇峭佪,蒼青與崖笏合一色。雨打浮沉飄搖落,飄搖落浮塵。回往神柩,他開始網上攀爬。濕漉漉的巖石并不是表面看起來的可靠,每一步都得試探幾次,即使如此,也有失手幾次摔落下去,慶幸的是才剛剛開始,不幸的是也才剛剛開始。不過,他的眼中沒有退路,縱死亦往前。
又一次嘗試,這可能是他最后最接近的機會了。上山是很容易的,下山稍稍為難,誰讓他想的是下界淵呢?碎石閃落,往下一去半,往上也一去半,風是欲上越大,是哭嚎與嘲笑,還有戲弄。這時候,連雨都得避讓它三分,寸有多少凌刃,數不清身與魂的痕跡。青灰的衣裳也變化得暗紅與腥黑的,麻木的神魂難以支配疲憊的肉干。唯神念在,唯寶燈長明,當然,那是一片汪洋恣肆。
……
幾個時辰,應該是準確的,他也不知,恍惚然。除了最后一層險入深壑,終是回到了平常。山頂,是一個十幾丈長方圓的平臺,像是被什么削平了的。他的眼睛已經睜不開了,但能感知到自己爬上來了。不過,這里什么也沒有,沒有風,沒有雨,沒有任何植物,是被隔絕的地方還是被遺忘的角落不清楚。
勉強盤坐調息,盡管,餓、傷、痛、乏并行而來,他還是恢復些許體力,費勁的睜開眼睛。
山下狂風暴雨大作,雷霆萬鈞霎行,滅世之威,勢破堅城,山頂是安然與枯寂。極目遠眺,黑云翻墨倒案牘,銀蛇亂舞震空脈,天威——可懼色內。
回頭,什么也沒有的空曠,大抵是累了,凡人究其根,是成不了的。一切都是謊言,待到萬念俱灰的時候也是道消的時候。收息,平氣,端正,銜指,往生,隨著他的弭嘛,與這方天地一樣枯寂下去。海平,風靜,燈萎蕤,勿曉合時萎蕤。
定定凜凜蝶,苒苒湫湫夢。
——“小昭?”
“小昭,你等等我啊!”
他追逐著那個綽約的影子,即使只是驚鴻一面,他依舊記得,那是小昭,只不過這時她以恢復了女兒身。挽金玉釵,長發盈盈,飄搖青青長裙,沒錯的,只是她變了……
影子在霧中仙,慢慢地轉身消失了,無論他怎么加快速度追趕,怎么呼喊,還是不見了。
他失魂落魄的停在了原地。
??若彌散,即耆阇崛山,摩訶那缽如也。
“安如此,大勢至?”他惘然發問。
“她已歸心門下,道友請回吧!”
“好……”他轉身就走,沒有一絲猶豫。
走了幾步,頓了頓,回頭看向她(他—它)身后,亦無量數眾,再問:“不知往生凈土能否容下我?”
“真人說笑了,我們這兒可容不下您這尊大佛啊,請回吧!”釋提桓因出言勸回。
這次他走的更快了,消失在白云之中。
“就這么讓他走了?”
“怎么,你還真想留下他?”
“我覺得留下可以的。”
“那你讓讓?”
“無數眾皆可為。”
“他是個麻煩。”
“留著更是個麻煩。”
“讓她去試試?”
“壞了怎么辦?”
“你去!”
“不,你去,我不如你。”
她聽得眾言無悲無喜,無欲無求。她明白最好不要想什么或者做什么,畢竟這里可是……
“南無阿彌陀佛!”其中一個,發話了,全都,安靜了下去。萬千普照,殊利三覺界,彼岸無極汰。
——菲菲晨露。
林鐘霈然,泣血之刃,弗敢!
那只,蝴蝶。
它,飛到了,他的發髻。
而晨曦與第一縷陽光之戀,五彩斑斕。
有淚不輕流,可,那是將他從小帶到大的師父。
第一次驚雷。
第一縷陽光。
兩滴懸停的淚,就讓它消散吧!
他,明白了,對著山頂,說了聲謝謝,縱越而下。
……
十二年之后,他收了十名弟子。
道號:宗正、立矩、守靜、持行、戒名、松綱、清水、天誥、敬明、地罰。
十二年之后,他再次來到此地。
觀依舊是之前的觀,人依舊是之前的人,山依舊是之前的山。
本是風和日暖,只見他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只為搏舊人回眸。
天寶明皇尚得宿緣,只惜斷紅妝,無長生。今始無長河,等星辰落地,便是結束。
四方烈火陽雷,空,無聲,他消失了。
十名弟子謹記師父教誨,一心修道,不再下山,只待有緣人。
無量,無量,從此世上少了一個人。從此,有個人一直守在西山外山,等候那無量量劫臨。
從此,天外天,也多了一個影子看著他和她。
“這傻子哥哥,居然還要妹妹照顧!”她說了一聲誰也聽不見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