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呆滯一瞬,心中苦澀得很,正要跟溫如是告狀,卻已然被人帶入了王府內。
“如是哥哥,你不知道!這個方襄夢她都成婚了,還天天往仙樂樓跑!”安寧郡主氣呼呼地指著方襄夢,頗有幾分擼起袖子就要和方襄夢拼個你死我活的勢態。
溫如是猛地拍了他輪椅的扶手,呵斥道:“安寧!不許胡鬧,過段日子便是母后的生辰,襄襄去仙樂樓不過是為了選些新鮮樂曲,供母后欣賞罷了。你若是再胡說,我定將你在仙樂樓做的那些糊涂事告訴你父親,定請他將你禁足在自家。”
“你,你又幫著她!選新鮮樂曲,用得著天天尋著衛郎嗎?”
方襄夢打量著那位安寧郡主,頗有些不思議:連衛郎都喚上了……
“郡主,我與衛公子不過是在音律上有些心得罷了,二人不過是尋常朋友,此事我與夫君已然說過,連他都不在意,你倒是著急起來了,”方襄夢終究是對這位安寧郡主之前欺辱她的事有些芥蒂,此刻說話有些激進了些,“衛公子一介布衣,想來是難以拒絕郡主傾慕之心,可我也只勸郡主一句,若是落花無情,而偏要強人所難,只怕是一場空。”
方襄夢說罷,便揮袖而去。
溫如是自是瞧出了方襄夢情緒的不滿,他看著安寧郡主,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安寧,襄襄說得沒錯,今日之事你也莫要再說了,還有那個衛公子,我勸你也不要招惹他,他沒有你想的那么簡單。今日我還有事,你先回去吧。”
“如……”
安寧郡主瞧著溫如是露出一絲慍色,只得撅著嘴氣呼呼地離開了。
方襄夢回了房間后,便隨手拿了本書,躺椅被簌簌放在了廊上,正是好陽光,她便出去仰著看書,可今日偏是看不下去。想起著安寧郡主,她便有幾分不快,思來想去,她覺得心中郁結,難得露出了不滿,將書摔出了廊外。
簌簌端著茶點回來,正巧瞧見了方襄夢這般模樣,疑惑地上前,把茶點放在幾案上,走下去將書拾了回來:“姑娘,你這是怎么了?是誰惹你生氣了嗎?”
[自從姑娘來了京城,可從來沒跟誰生過氣。]
方襄夢深呼吸了幾口氣,拿起一旁的糕點:“沒有,我才不會跟傻子置氣。”
[方襄夢,小不忍則亂大謀,你怎么連這么點事都忍不住?]
自我安慰往往是無效的。
方襄夢一想起當時安寧郡主非要給她難堪的模樣,和今日上門來尋事是一個神態。她就恨恨地咬下一口糕點。
溫如是當然是明白了方襄夢的不滿,他吩咐人去準備一些嶺南的菜肴后,才去找的方襄夢,他凝視著氣呼呼的方襄夢,一時間竟覺得此刻的方襄夢如此的鮮活,不由得又生起罪惡感:[襄襄都那么生氣了,你居然還有一點開心?溫如是,你肯定是魔怔了。]
“襄襄,”溫如是調整了一下心態,緩緩地推著輪椅上前,“要不要隨我去用膳?”
方襄夢凝視著溫如是,一瞬間她又恢復成日常的克制隱忍卻溫和的模樣:“好。”
“襄襄,你可生安寧的氣?”
“郡主年紀尚小,年輕氣盛,我自不會怪她,你放心吧。”
溫如是忽地將手放在了輪子上,用力將輪椅停下,方襄夢推著一時沒注意,只見溫如是的手被磨破了皮,卻回頭看向方襄夢:“襄襄,我沒有偏心安寧的意思,無論任何時候,我都只會選擇站在你的身邊。”
方襄夢遲疑了片刻,笑了笑,眼中笑意盈盈,可眼底卻藏匿著一種莫名的疏遠。
“你是在責怪我沒有懲戒安寧嗎?”
方襄夢淡然張嘴:“沒有。”
“……”溫如是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有些波動,顯得有些局促,鎮定下來,扯出了一個微笑,“我們先去用膳吧,你忙了一天肯定餓了。”
“你放心,我是大晟的三王妃,身在其位,自要以徳配位,不會因為這么點小事和安寧郡主置氣的。”方襄夢想起了剛才自己摔書的模樣,壓抑著自己的情感。
一頓飯用完,氣氛卻格外的尷尬,這是方襄夢和溫如是成婚以來頭一次,空氣仿佛凝滯了一般,連下人們也瞧出了不對勁。
方襄夢即便是大晟的王妃,可她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少女,格局再大,卻也沒有豐富的閱歷去勸慰自己要看淡一切。她恩怨分明,自然不是在和溫如是置氣,倒是溫如是自己覺得擰巴。
院子里,方襄夢躺在床上,本打算小憩一下,可偏是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姑娘,你要是氣不過的話,咱們就一起去找那個安寧郡主掰扯清楚,沒得為著一個外人和姑爺置氣,再說了,氣壞你自己的身子可怎么辦?不值。”簌簌目光擔憂地看著方襄夢,她自是打探清了事情,加上與方襄夢多年的主仆情誼,才敢說出這樣一番話。
方襄夢唰地坐直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簌簌,我沒有跟如是哥哥置氣。我只是在氣自己,氣安寧郡主。”
“那您為什么不和姑爺說清楚呀?”簌簌端著杯蜂蜜水上前,遞給了方襄夢。
方襄夢接過蜂蜜水,難得惆悵:“我氣自己還不夠強大,不能直接與這安寧郡主撕破臉,我雖是女子,即便不依附于王妃的身份,我也相信我可以過得很好,但現在不一樣,我要做的事,必須要借助權利,且是皇室的權利才能做到。眼下我是三王妃,在外人眼里,左不過是如是哥哥的附屬罷了。所以,我事事要考慮到王妃的職責,安寧郡主宴會時憑借郡主之身侮辱我,衛公子更是因她而不得已卷入了京城的紛爭之中……”
“簌簌,我,”方襄夢握緊了手中的杯盞,“真的好想,給安寧郡主一拳,叫她同我、同被她欺辱過的人道歉。”
簌簌眼中一時泛起了霧氣:雖說姑娘是老將軍從嶺南帶回來的,可姑娘何時受過這樣的欺負?外人再怎么傳,姑娘不去聽便也不會在意,可偏偏要當著面讓姑娘自己戳自己的,只有這個安寧郡主!可氣她今日還敢上門來尋姑娘的麻煩!
“姑娘,會的,姑娘這么厲害,什么做不到。”
方襄夢看著簌簌,瞧她笑得如此堅定,一把抱住了簌簌:“簌簌,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