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蛇蝎美人

第二日。

細雨蒙蒙，秋風濕寒。

韓石披著蓑衣，帶著斗笠，背上刀弓準備進山。

山里刨食的，只有遇上那種狂風暴雨的惡劣天氣才會歇下來。

剛到酒肆門口，就見獵戶漁民們都聚在碼頭上，沒有人進山。

韓石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覺，只是此時馬上就到碼頭了，若是掉頭回去，太過引人注目。

拉了拉斗笠，韓石硬著頭皮朝人群走去。

葛彪的小弟花蛇站在碼頭前，看到有人來便高聲叫喊著讓在碼頭上站好。

因為下雨，漁民獵戶大都是披蓑戴笠的打扮，遠看過去很難分辨誰是誰。

韓石進入人群后，悄悄往人群后面移動。

接下來，幾個老狼幫的幫眾陸陸續續趕著一些人來到碼頭上。

周圍一片寂靜，偶有山風呼嘯。

過了約一個時辰。

一輛華麗的馬車緩緩駛過來，葛彪騎著一匹馬，在前面帶路。

馬車在碼頭前停了下來，葛彪翻身下馬，道了一聲：

“小姐，到了。”

車廂門簾打開，兩名丫鬟打扮的少女走下車廂，把傘撐開，看著滿是泥水的地面，眉頭緊皺。

葛彪心領神會，對花蛇招招手。

花蛇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獸皮毯子，鋪在馬車前面，獸皮毯子一直延伸到碼頭上。

等花蛇鋪完后，一名丫鬟對著車廂內輕聲道：

“小姐，好了。”

門簾翻卷。

一名身著水綠長裙，面罩輕紗的女子從馬車上緩步而下。

山風吹開輕紗一角，露出半張煙眉畫目，容顏絕色的面容。

“是鮮于大小姐！”

有人認出女子，忍不住低聲驚呼，人群一陣騷動。

在山陰縣只有一個鮮于大小姐，那就是老狼幫幫主鮮于烈的掌上明珠鮮于明月。

鮮于明月號稱山陰縣第一美人，天姿國色，艷名遠播。

“都安靜點！”

葛彪對著人群一聲大喝。

略顯躁亂的人群迅速安靜下來。

葛彪清了清嗓子道：

“幫主府上需要人手，二十三歲以下的，男女不限，摸樣兒好看點的都排隊上前來，讓大小姐挑選。”

頓了頓，葛彪又道：

“被選中的，月錢二兩銀子，家里以后雜稅只繳一半。”

葛彪話音剛落，人群轟然炸開。

一個家庭一年的收入也就三十兩銀子左右，這去府上打雜，一個人的收入差不多抵上一家人，且再也不用起早貪黑的在這翻云嶺掙命了。

更關鍵的是，雜稅減半。

各種苛捐雜稅把鄉民折磨的苦不堪言，若是雜稅減半，日子就輕松多了。

沒有人懷疑老狼幫有什么壞心思，老狼幫想收拾他們，何必費這勁？讓葛彪上門打就行了。

何況美若天仙的鮮于明月親自前來，要真是見不得人的事，會勞煩不食人間煙火般的明月大小姐？

鄉民們的熱情被挑動起來，都爭先恐后的讓自己孩子排隊，邊排隊邊整理面容，以期讓鮮于明月挑中。

少年男女們摘下斗笠和蓑衣，神情振奮的等著鮮于明月的挑選。

鮮于明月看著一眾少年，不住的搖頭。

隊伍過去大半，竟是一個都沒選中。

又過了一會兒，鮮于明月指著一名膚色微黑，五官棱角分明的少年道：

“他算一個吧。”

少年名叫剛子，是附近有名的俊后生。

韓石站在隊伍尾端，緩緩向前移動。

盡管戴著斗笠，斗笠下沿壓的很低，還是有很多人從身形上認出韓石來了。

“剛子都能被選上，石頭肯定沒問題。”

“這小子真是好福氣，剛被斷了活路兒，又遇上大小姐挑人。”

胡三站在人群中，瞪著眼睛低聲道：

“呸！石頭那歪瓜裂棗的樣兒，大小姐才看不上他。”

不多會兒，輪到韓石了。

葛彪也認出了韓石，神色有些復雜。

“石頭你好大的譜，把斗笠摘了！”

葛彪一聲低喝。

韓石猶豫道：

“彪爺，小的身體不適，還是不看了吧？免得污了大小姐的眼。”

葛彪冷聲道：

“給你臉了是吧？趕緊的！別不識抬舉。”

韓石無奈，緩緩抬起頭，摘下斗笠。

“啊？”

“這....”

“石頭！”

旁邊花蛇如被火燒了屁股，蹦起來尖叫道：

“我艸！什么玩意兒？”

只見韓石原本清秀的臉上滿是黃豆大小的紅疙瘩，有一些還留著黃白色的濃水，惡心瘆人。

“這...這...”

兩名丫鬟一聲尖叫，后退兩步，鮮于明月還算鎮定，隱約中只是皺了皺眉。

這石頭原本是這一帶最俊的后生，如今怎么成了這般摸樣？

眾人惋惜者有之，幸災樂禍者有之，漠不關心者有之，不一而足。

旁邊胡三樂開了花，咧著嘴低笑。

“還不滾一邊去！”

葛彪低喝道。

韓石趕緊把斗笠帶上，讓到一邊去。

葛彪揮揮手：“下一個。”

剩下的很快挑完，又有一名叫水生的少年被挑中。

鮮于明月上了馬車，葛彪帶著兩名被選中的少年和手下，緊跟在后面。

等馬車遠去后，人群開始小聲議論。

“石頭這個是不是瘟病？會不會傳染啊？”

“怕是昨天進山，沾上了什么臟東西，他以前從未進過山，有些不知深淺了....”

“應該就是這樣的，翻云嶺上可不是鬧著玩的。”

............

聽著鄉民們的議論，韓石心中高興，這下他們連理由都腦補出來了，也省的自己現編了。

韓石抬步向前，裝作想和鄉民們說些什么。

一眾鄉民紛紛后退。

韓石一聲長嘆，轉身往翻云嶺走去。

凄風冷雨，少年落寞。

頗具悲劇主義色彩。

來到山中無人角落，他摸了摸臉，滿是劫后余生的慶幸。

滿臉的痘痘當然不是假的，他也沒有本事提前知道鮮于明月要來挑人而作假。

鮮于明月來挑人，不管是真的給府上挑雜役還是有其它不可告人的目的，韓石都不想摻和。

給人當雜役還不如當乞丐!

記憶中，他從小就不能吃大鉗蝦，用前世的話說是對大鉗蝦過敏。

大鉗蝦是翻云嶺一帶的特產，味道鮮美，體型很小，但前面的一對鉗子又粗又大，因此得名大鉗蝦。

現在正值深秋，是大鉗蝦的旺汛期，漁民的船板上隨處可見大鉗蝦。

聽到鮮于明月挑人后，韓石退到后面，在船板上尋了兩只大鉗蝦吃下去，然后稍微激發血眼之力。

氣血翻滾下，臉上迅速長出紅痘痘，瘙癢難耐。

看到這幅摸樣，鮮于明月自然不會選他了。

.......

鮮于明月的馬車在遠離嶺前鎮的一處山林停下來，一名丫鬟下車對葛彪道：

“人留下，你們回去吧。”

葛彪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帶手下離開。

剛子和水生站在原地，手擺弄著衣角，有些不知所措。

鮮于明月緩緩下車，兩人不敢直視，低著頭道：

“大小姐...”

鮮于明月點點頭，一揮手，一股淡紅色霧氣涌出。

兩人只覺一陣天璇地璇，悄然栽倒在地。

鮮于明月輕嘆道：

“送去漁陽城花家吧，兩個不知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