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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慘死觀音橋

翌日,都水監和街道司都無大事發生,各項公務都在有條不紊地處理,各城門、軍巡鋪也篩查著出城的百姓,暫未發現任何不妥。

人販張驢兒渾身臟臭地爬出暗渠,盡量避開人耳目,上街尋找一個小啞巴。這小啞巴正端著個破碗乞討,忽然被他抓了一下,看過去時,張驢兒正比著手勢,叫他跟上。

張驢兒找到酒樓后放置的泔水桶,有人經過,就裝作撈取些吃食充饑。小啞巴過去了,他低聲說道:

“想不到,官府布下天羅地網地要抓我,你還愿意來見我。”

他更壓低了聲音:“貨沒了,沒賺到錢,我也熬不住了,這就要去官府自首,把自己知道的,全告給杜衍,將功折罪,指望他老人家給我放條生路。”

小啞巴聽了,頓時慌得連連擺手,打著啞語叫他別自尋死路。

“鬼樊樓會殺了我的?”張驢兒冷笑:“不會,不會,只要我動作夠快——你瞧,滿大街都是人,都等著抓住我領賞呢。他們的人數到底要比你們多。”

“我一輩子做這損陰德的事,在老家院子的槐樹底下存了些銀兩,”張驢兒抓住小啞巴的肩膀:“你要是愿意,我帶你一塊,等坐出牢獄來,咱們好好做人。”

小啞巴明顯動心了,然而,一只破鞋忽然丟過來,正好砸中張驢兒的腦袋,酒樓后又蹦出個虎虎生威的乞兒來,指著張驢兒威脅:“放開他,不然我要喊人了!”

張驢兒見了,調頭就跑,這后來的乞兒是個殘了左臂的,他朝著張驢兒倉皇逃竄的背影喊:

“我恨透了你這種人,你休想連累我們跟你一塊死!”

張驢兒回頭,沖他吐了口痰。

“下次見你,你就是個瘸子。”

“你是個死人!”

兩人叫罵了幾句,張驢兒不敢張揚,趕緊撤走了。殘著左臂的乞兒人叫小騾子,比啞巴年紀大了三歲。在乞討這行里,一天見到的世面都不一樣,三歲足以隔開為人處事的兩重天。

小騾子拾起鞋子蹬在腳上,氣喘吁吁地再看啞巴,“你沒事吧?”

啞巴委屈地比劃著,小騾子看了,生氣得很,一巴掌捋開他亂舞的手。

“不對,他不是你爹,他是賣孩子的,你小時候就被他賣來了,我知道。”

啞巴哭著拍打著他,要捂他的嘴,不叫他再說這樣的話,小騾子拉扯住他,用力告誡他:“別做夢了,虎毒不食子,親爹絕對不會把兒子賣給鬼樊樓的!別以為你隨便亂認爹,他就真把你當兒子看。你想逃出鬼樊樓,不能靠別人,只能靠自己!”

“你現在告訴我,那臭賣小孩的,跟你說什么了?”

張驢兒清楚,自己沒有別的資本,只能走險棋。鬼樊樓一向容不得威脅和背叛,它伸在地面上的觸角——那些乞兒們,為了邀功,一定會把他的計劃捅出去,如此,鬼樊樓的地面負責人一定會現身,清理他這個叛徒。

張驢兒戰戰兢兢,不敢再在街面待久,回到原來那處破損的暗渠處,連忙鉆進去,點亮一捧篝火,忐忑不安地等候黑衣人送來解藥。左等右等就是不來人,入夜后,他實在心慌,只好再爬出暗渠,四下張望。

也許那黑衣人永遠不會送來解藥,但他沒有別的路可走。

正此時,打面前慢悠悠地踱來個卜卦的,仙風道骨,看上去頗有修行。

張驢兒不想和人照面,故趕緊背過身去,卻沒料到,卜卦的人注意到了他。

“閣下大禍臨頭,很快要有血光之災了。”

聲音不高,正巧能讓他聽到,也正好說中了張驢兒的恐懼。他回過身:“怎樣的血光之災?”

高人捋著胡須,一副自信模樣:“因失信而起。”

不消仔細斟酌,張驢兒認定了卜卦的確實是高人,他撲過去,抓住高人的袖子:“有我失信于人,也有人失信于我,兩邊都是不好惹的,我該怎樣破解?”

“你來,”高人從袖筒里抖出一截蘆葦管,神秘兮兮地對他說道:“天機,只能通過蘆葦言語給你聽——耳朵過來。”

張驢兒聽話照做,側耳過去,高人嘴唇對著蘆葦管一頭,另一頭對著張驢兒的耳洞,言語兩句,便收了東西。

回頭,他見小啞巴乞兒正吃驚地看著他,小啞巴背上還挎著個癟癟的褡褳,顯然是要出逃。

這小啞巴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不重要,卜卦高人伸出手去,他便像被蠱術控制了般,木訥地走向他。

卜卦高人微笑著,帶著小啞巴離開,只剩張驢兒傻傻地愣在原處,一動不動,高人走開百十來步,他才噗通一聲,倒地不起。

等路人發現,報給軍巡鋪,鋪兵過來查驗時,這人已經涼透了。

閑話不講,趕緊派人把守,同時通報開封府前來驗尸、搜尋線索。

這一夜,張驢兒沒有等到解藥,更沒等到黑衣人,他不愿相信,把他當做誘餌引誘鬼樊樓的人,對他的生死根本不在乎,甚至更樂意見到他惡有惡報,所以才悄悄地躲在暗處,像只蟄伏的野貓,眼睜睜地看著他,被人謀殺了。

為防打草驚蛇,孟良平原本并未打算跟蹤卜卦高人,只是突然冒出來的小啞巴讓他措手不及,直覺告訴他,小啞巴有難。

他只能冒險跟了上去,不巧的是,走到觀音橋時,他又被個酒鬼纏身,盡管及時脫身,悲劇還是發生了——再看時,橋上只剩小啞巴一人,一如張驢兒,也是直挺挺站著。

“糟糕!”

孟良平心知小啞巴已經被殺害了,心下頓時一陣愴涼,同時也意識到,那卜卦高人定是察覺到有人跟蹤,此刻,很可能明暗雙方已顛倒,換他在明處,高人在暗處。

安全起見,他應該立即撤離!刻不容緩!

大半個夜晚,孟良平都不敢回都水監,幾番繞路和喬裝,最后確信無恙,才翻身進了自己的府衙,脫去行頭回到寢房,他立刻研墨作畫,在畫紙上或飛舞,或細描,趁著記憶清晰,將卜卦高人的面目還原出來。

之后,他取出開封府新張貼的吹針偽大夫的頭像,兩廂對比,一老一少,似乎全然不是一個人,他們卻用的是同一種殺人密器,是巧合嗎?是師徒、父子嗎?

這人手中,握著多少人的血?算得上鬼樊樓器重之人嗎?假使他拿這人和鬼樊樓做交易,能換來自己想要的東西嗎?

他沉思著。

“平哥哥,你回來了?”

蠻伢揉著惺忪睡眼坐起身來問,孟良平從桌案前抬頭,微笑著:“吵醒你了?”

自沙塵暴后,蠻伢便一直住在孟良平寢房中,但孟良平并沒有太多時間陪伴他,對他頗是愧疚。

“沒有,尿急。”蠻伢下床,趿拉著鞋子去到院子里,孟良平走到窗前,視線寸步不離地跟著他,直到他回到屋內。

“蠻伢,你被那些人販押著進京的路上,有沒有聽起他們說過吹針大夫的事?或者是,買家的任何事?”

蠻伢睡得迷迷糊糊,側著腦袋想了想:“他們打算把我賣給田莊,其他的就不知道了。平哥哥,你為什么問這事?”

“沒有,想起來了而已。”孟良平幫蠻伢蓋好被子,熄了燈。

畢竟是個半大小伙,缺覺得很,只一會兒便睡熟了。

待蠻伢醒來時,天色已大亮,孟良平也趕去上早朝了,寢房內,又只剩下他一人。

昨夜與孟良平的對話模糊不清,但他記得,孟良平在桌邊提著筆,在畫著什么。好奇心起,他去桌案前翻找,但畫紙早已被揭去。

然而,就在翻找間,他被孟良平書架上擺放的厚厚的書籍萌發了興趣。

他沒讀過書,常用的字認識幾個,雖然看不懂,但對書籍的崇拜促使他愿意輕輕取下,慢慢翻頁,找到自己認識的字,就興奮地手指按住讀幾次。連翻了幾本書后,他再次去拿一本,發現這本雖然很厚,卻不如比它薄的重,這是怎么回事?

懷著好奇,他打開書的封皮,赫然發現書頁的中心部分被掏空了,邊緣被修剪地整整齊齊,嵌著這只開懷大笑的泥人兒——磨合羅。

它穿著短襖長褲,衣服和頭臉上都飾著自然的顏色,看得出來已經上了年頭,不過保養得很好,蠻伢當下便愛不釋手,從書頁中小心翼翼地取出它來。

這一取,玩心頓起,便不想再還回去了。

“蠻伢,醒了嗎?”錢飛虎敲著門:“錢叔帶你上街玩去。”

蠻伢慌忙把磨合羅藏進自己衣服里掖好,重新把書擺回書架,深呼吸兩口氣,打開門:“錢叔,我想回街道司。”

“怎么?玩夠了?”

“再不回去,惜姐姐該擔心我了。”

“喲,你還挺懂事。”錢飛虎想了想,點頭同意:“成!大人之前就答應李管勾,你住夠了就可以回街道司。咱們順路去合禾粥鋪吃點早飯打點肚子,好嗎?”

“好。”蠻伢不自覺地捏了捏懷中的磨合羅,確信帶好了,走出門來,由錢飛虎落栓上鎖。

從都水監到街道司這一路,隨處可見青衫在忙碌,他們打掃過的地方,干凈得全然不像過了沙塵的樣子,百姓們贊不絕口,他二人也看得分外高興。

待進了合禾粥鋪吃粥時,便聽到今日最得勁的消息:籠車幼童案的人販找到了。

“不過找到人的時候,他已經死透了。”食客們議論紛紛,開封府已經查明這人戶籍,來自荊湖南路,叫張驢兒,“如今,只清楚被救的孩子們來自安邑,究竟安邑哪兒,還得找到另一個人販再說。”

“這張驢兒怎么會死?”

“說是暴斃。”

“不遠處還有個觀音橋,橋上也死了個乞兒,城里認得的,說他是個啞巴。仵作驗不出傷來,有目擊證人說,曾見乞兒在橋頭站了好久才倒了,因此,基本可以排除被殺害的可能了。”

一席話,聽得蠻伢一陣哆嗦,察覺到他神色不對,錢飛虎問他是不是飯菜吃不慣,蠻伢搖頭。

錢飛虎從不知,孟良平曾經裝扮成農民的樣子去救回蠻伢,如李元惜之前囑咐的,蠻伢也不與其他人亂講這事,因此,錢飛虎只當蠻伢膽小,聽不得死人這些事罷了。

“錢叔,咱們走吧。”蠻伢說著起身,匆匆走出粥鋪。錢飛虎只得付錢,搖頭無奈地跟了出來。

路上陽光明媚,他又講了好些笑話給蠻伢聽,蠻伢的心情才稍稍轉換過來。

待進了街道司,空寂的院內,只見李元惜正拿一支柳條當做斬馬刀颯,有力地揮灑著。

這是蠻伢第一次見李元惜的真功夫,不禁看傻了眼。被這一鞭子抽上,恐怕人的骨頭都要碎成三截。

尤其是收柳條時,風被抽動著,發出“颯”一聲收尾的余響,連錢飛虎都不由自主地鼓掌起來。

“好功夫,好功夫!”錢飛虎大力地拍手,興奮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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