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陽城內,兩個粗布麻衣的半大小孩坐在客棧里,衣服是在路上的村子里和人買的,白術出錢。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太顯眼了。
“為什么不直接去?”劉年低聲問。
“我不知道他們在哪,只能留下信號等他們來找。”
劉年不再追問,客棧內鬧哄哄的,他這樣粗布麻衣的百姓并不多,其他有穿綢緞的,精品布料的,還有一桌配著刀的官差。
官差看了劉年和白術兩眼,也沒放在心上。這世道,他們這個歲數的也算成年人了。
小二這時殷切地跑過來,“二位客官,吃些什么?”
白術向劉年投去一個目光,劉年看著小二,抿了抿嘴好一會才說道:“都有什么?”
“那可多了。”小二打量了下劉年,隨即道,“豆芽,豆腐,燒雞,都有。主食有餅有面。”
“要燒雞,再來個豆腐,上兩碗面。”劉年看向白術,“你呢?”
“就這些吧。”白術說。
臨了小二問:“要酒么?”
白術看劉年懵懂的樣,展顏道:“要,來半斤。”
“好嘞。”
先前所有心思都在白術那個名單上,此時劉年才注意到客棧內飯菜的香氣。他本就空腹,此時更餓了。
好在城里的一切都讓他覺得新奇,他不停四處打量,就像在巫恒派坊市一樣。
就這么張望了一會,他突然察覺到有幾道目光盯著他好久沒放,劉年記得那個地方坐著佩刀的官差,三個年輕面孔,還有一個約莫三十幾歲。
“那是個練家子。”一名官差說道,要不是多看了兩眼,還真注意不到。其他二人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一眼便看到劉年拳鋒粗大,帶有繭子,“年紀不大,也不知是誰家的孩子。”
“來榆陽做什么?也沒聽說附近有什么事。”
“我去打個招呼?”
“算了。”一名三十來歲的中年捕快眼神嚴厲制止,“他明明是習武之人,可我卻看不透他的實力,這種人物輕易不要招惹,這兩天稍微盯一下,他察覺到咱們應該就明白了。”
其他幾名年輕面孔看向中年捕快,均驚訝不已,他是榆陽的捕頭,可是半步真意境強者。
連他都看不清那小孩的實力?
他們不約而同悄悄打量劉年,在他們眼中劉年已經不是十一二歲的小孩模樣,而是成了個性格怪癖的老邪物,偽裝成小孩戲弄人間。
幾人悶頭吃菜,劉年很快便被小二上菜的動靜喚回了神,離得近了這菜香味讓他直流口水。
他都忘記這些菜是什么味道了,腦子里有關食物的味道,全都是礦洞中泔水似的飯湯,有的菜葉子還是爛的,飯湯入口咸,舌尖有變質的苦味和辣味。
這么一對比,明明很常見的菜,劉年也吃出了珍饈的味。
“慢點吃,小心燙。”白術笑道。
劉年嘗了一口豆腐,一口下去眼睛都亮了,也顧不上燙,斯哈斯哈的吃起來,順手撕下燒雞雞腿,也不管嘴里的豆腐咽沒咽下去,直接往里繼續塞。
劉年的吃相和餓死鬼托生沒啥區別,但是這一口怎么都咽不下去,他順手拿起一旁的酒壺,直接一大口,半斤酒幾乎見底。
“咳咳。”
劉年都流出眼淚了,可苦日子過慣了,他不愿浪費糧食,即使嘴里辛辣,他還是強硬的咽了下去。
劉年聽見輕笑,一抬頭便見白術忍俊不禁。
“我都說了慢點吃。”
就在他胡吃海塞的時候,身后那桌捕快瞧了兩眼,只覺的這老邪物果真邪門,實力高深卻非裝個入世不深的樣,隨即強裝正常起身結賬離開。
劉年半斤酒下肚,此刻頭腦有點發昏,他略有慌張,若不是沒有其他反應,他都以為自己中毒了。
“結賬!”
吃完后白術喚來小二,結賬后離開,劉年一起身便覺天旋地轉,左腳踢到右腳跟,直接往一旁撲去,搭上白術肩膀。
他不想和白術再有其他牽扯,立刻直起身子,可卻感覺白術身體略有僵硬,望著客棧外許久沒有反應。
劉年順著白術的目光看去,只見一個面容姣好的女子似笑非笑的看著白術。
“我會聯系你。”白術沒頭沒腦的留下這一句就離開,客棧外的女子隨著一起消失。
劉年若有所思,隨即散開感知打算跟上去。
然而魔教的特征從白術身上便可見一斑,對方實力不知幾何,但顯然不會只是內氣境,再加上劉年不善追蹤,哪里還找得到那兩人的蹤跡?
“你怎么在這里?”白術道。
“現在怎么這么生分了?”女子在桌旁坐下,這里是魔教的據點,竟然落在鹽幫之中,“以前跟在我后面喊著許嫣姐姐,長大了就防備上了?”
“人總是在變的。”
許嫣靠過去,八卦似得問:“你身旁那個小屁孩是誰呀?舉止那么親昵,不會是你的姘頭吧?”
“你看上了我就讓給你。”白術不欲多言,直接道,“有多少人幫白雪山莊做事?”
對方也是同樣是參與圣女考核的人,她沒有隱藏的必要。
“好說,我讓人整理出來給你。”許嫣眸光暗動,“你的任務怎么樣了?”
白術沒作聲,許嫣卻刨根問底道:“你應該知道失敗的下場,我們的結局早在被抓去魔教的時候就注定了,只能是案板上的魚肉。”
“我知道。”白術抿著嘴唇,聲音有些凄涼,“過幾日我會返回魔教。”
有弟子過來遞上整理好的名單,白術接過便離開了。許嫣看著白術的背影默然不語。
魔教眼線幾乎遍布榆陽,白術輕易就找到了劉年,劉年從她手里接過名單,臉上的愉悅充滿殘酷的意味。
“此事是我欠你的,來日必定相報。”劉年道。
“我會讓這個人情發揮最大用處的。”白術又告誡道,“幽州境內綠林二十八寨已經結盟,推了個瓢把子出來,也是宗師境的人物,你動手之前可要小心。”
“和白雪山莊有關?”
“根據我們查到的信息,那瓢把子極有可能是白雪山莊莊主的胞弟。”
劉年心中一計上來,輕笑道:“那正好,我要讓那莊主試試一無所有的滋味。”
他心情大好,感覺白術的笑也變的清純了許多,不似之前那般危險。他撓了撓頭,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便只道:“白姑娘,那我們就此作別?”
“這個給你。”
劉年抬手一接,一個布袋落在手中,打開一看,里面約有十余兩碎銀。
白術理了理耳邊的頭發,笑道:“行走江湖,沒有錢可不行。”
兩個人在城外簡單的洗去了身上的臟污,但眼下才是劉年第一次細看白術的臉,那張臉并不像他想象中的充滿魅惑,反而給人柔弱的感覺。
他連忙低頭,再次道謝,白術嘴唇動了動,但最后也只是道別。
天色已晚,自離開巫恒派后一路未停,就算是鐵打的人也熬不住。劉年摸著懷里的銀子,遠遠地打量了下客棧,卻沒進去,他一路打聽,最終住進了城西略有蕭索的城隍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