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身是沒什么感覺，可他腦海中的珠子卻在不停地向外逸散血氣，白術的猜測是對的，這霧有鬼。

“奇怪。”白術驚異，“我感覺不到血氣流失，或許這霧只針對死人？”

“也可能影響太微弱了，所以察覺不到。我就說巫恒派這么大，就算迷失其中，應該也不會餓死，那些人是被迷霧殺了！”

白術一雙眼睛眨了眨，卻也不再把劉年的言之鑿鑿放在心上。她蹲下身翻看，干尸身上還有殘存的東西，是幾個瓷瓶，另外一把略有銹跡的彎鉤狀武器落在一旁。

“李重之？”

“那是誰？”

白術道：“以前頻繁出沒在平陽東濟兩府，不過身為罡氣境強者，卻凈干些打家劫舍的勾當，聽說一年前截了剛上任的郡守，被朝廷追殺，沒想到死在這了。”

白術解釋道：“內氣境之后便是罡氣境，再往上是皇甫君翔那等人物所處的真意境，據說李重之半只腳踏入真意境了，這么厲害的人物都死在這里。如今想要離開此地，也就只有進入傳說中的‘通明’，使境界一日千里，斬開迷霧才能逃生吧……”

白術一時憂心忡忡，迷霧竟然這么危險，罡氣境都能死在迷霧中，這信息是她離開時的魔教也給不了的。

任何信息都有時效性，隨著時間往前，新的消息會取代舊的消息。

在迷霧中，鍛神境的下場不言而喻。

空氣沉寂下來，似乎連霧也不再流動，寂靜再一次襲來，白術感覺有點冷，忍不住瑟縮。

“那又如何？”

白術側頭看，劉年正望著她。

“白雪山莊也很危險，這里亦是如此，既然都是龍潭虎穴，礦洞能闖出來，這霧就闖不出來了？”

白術一愣，旋即莞爾道：“對。”

她的心似乎安定了下來，寒冷的感覺消退不少。

劉年蹲下來翻了翻干尸，他想知道迷霧是否是導致李重之死亡的主要原因。

若真是這樣，那迷霧的危險程度無疑還要上升。

他很快在李重之身上發現衣物破損的地方，掀開后發現干癟的皮膚有道傷口。

“咬傷？”

白術聽出劉年語句中的詫異，于是扒拉開劉年，看清傷痕之后眉頭緊皺。

劉年靜靜看著白術，他知道白術見多識廣，一定會給出可靠的推斷。

“是人咬傷的，但沒有人會咬一個罡氣境的武者。”

白術深吸一口氣道：“我聽過一種傳聞，武林中出現過一種人為制造的怪物，通常以蠱蟲為引，以秘藥煉制，使人喪失神志，聽從煉制者的命令。它們的皮膚在藥物的作用下變得更為堅韌，肉身極為強大，帶有劇毒，同時更為嗜血，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李重之身上的咬傷。”

“你別不在意。”白術見劉年似乎沒放在心上，急切道，“練尸之毒傳染性極強，就算是皇甫君翔中招之后也難以妥善處理，中了尸毒，恐怕也會漸漸失去意識，或許會淪為新的練尸。”

“我不會輕敵。”劉年道，“可練尸真要那么強，恐怕早就遍地都是了，我們未必沒有機會。”

劉年沒給白術說話的時間。

“若再久留，恐怕白雪山莊會追上來，此處未知，到時難免分身乏術，我們先離開再說。”

劉年緩步離開，以便白術追上，白術隨手拿走李重之的武器跟了上去。

李重之的干尸重又被濃霧吞噬，直到腳步聲再一次響起，又一群人注意到他。

“戒備！”

一行七八人穿著穿著白雪山莊的服飾，他們是刑堂的弟子，行走江湖很少避諱身份，抓捕劉年的行動也是同樣。

一個二十歲出頭的青年蹲下身檢查李重之的尸身，他立刻注意到干尸衣裝被翻動過。

霧氣很重，水汽浸潤濕透的衣服和凝結的水珠若是散去，除了時間這位善于隱藏和偽裝的大師以外，很少有人能做的天衣無縫。

“剛離開沒多久……”青年喃喃。

“錢山師兄，可看出什么了？”一女子上前道。

錢山沒有理會那女子，低頭翻弄著李重之的尸身，以便看出更多的線索，他頭也不抬的說道：“死者成了干尸，也沒有能證明他身份的東西，但干尸放在此處實在詭異，身上屬于人咬傷的痕跡也很奇怪，不過能看出那一行礦奴剛剛離開不久。”

“追？”

錢山并沒有理會女子，其余弟子亦留守原地，一副以錢山為主心骨的模樣。

“莊師妹。”錢山抬頭似笑非笑，“你已在內氣境浸淫多年，在江湖上有曉月仙子的美稱，你素來又與溫師弟親近，更是親手為他做過不少事。此事過后，溫師弟可謂是飛黃騰達，你此番與我等一同涉險，錢某當真放心不下。”

“你懷疑我別有用心？”莊曉月冷哼道，“溫天瑞那個白眼狼，我幫了他這么多，結果他卻一腳把我踢開，和皇甫君翔那個老東西的女兒好上了，若是他與那個死丫頭結為夫妻，我以后如何自處？若非那個丫頭，皇甫君翔又怎會下定決心讓溫天瑞上位？

“錢師兄，這個世道女人不過是無根的浮萍，我就算被稱為曉月仙子又如何？溫天瑞不還是一句話就將我拋棄，若是你不嫌棄，我愿意唯你馬首是瞻……”

她正待再說什么，卻不料錢山一劍刺出。莊曉月側身閃躲，然而錢山出劍又快又刁鉆，莊曉月直接被一劍刺中腹部，她這邊素手堪堪搭在劍柄，而錢山已是劍柄一轉，內氣噴薄而出，鋒銳的劍氣將莊曉月攔腰橫斬。

莊曉月瞪大了眼睛，鮮血和腸子撒了一地，眼見是活不成了。

“曉月仙子素以冰冷示人，今日這般熱情，真讓錢某大開眼界！”錢山一劍抖落血跡，將劍收回劍鞘，“然而表里如此不一，又如何能讓我安心？”

錢山目光掃視四周，環繞的弟子沉默中以目光回應，錢山只緊緊握劍，低聲說道：

“追！”

莊曉月的肌膚迅速干枯，眼球枯萎，最終啪嘰兩聲掉在地上，眼眶空蕩蕩的，大霧掩埋了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