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帝皇幻夢號停止前進的瞬間，埃阿斯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出現(xiàn)了些許異常狀況：從未出現(xiàn)過的反胃，頭痛，甚至指尖也開始變得麻木。他變成了一個過度緊張的新手。

這跡象足夠輕微，但埃阿斯久違地感受到了脫離亞空間的痛苦。

也許在他年幼時，一名偶然駐足在尤爾塔羅斯的寂靜修女就足以壓制他的靈能，但自他十二歲開始接受星際戰(zhàn)士改造手術(shù)之后，就再也沒有誰能夠阻止他溝通靈魂之海。如今，艾里厄斯成為了這個例外。

帝皇面向眾人：“帝皇幻夢號已停止前進，完全陷入黑域會讓我們有麻煩。”

沒有物理介質(zhì)提供動力環(huán)境，即使是帝皇幻夢號這種搭載折躍技術(shù)的戰(zhàn)艦也會停滯在艾里厄斯之內(nèi)。

“到甲板去，艦船只有半數(shù)區(qū)域位于艾里厄斯之內(nèi)，但需要做好準(zhǔn)備。”

“埃阿斯，盡可能離我近一些，你的肉體可能會支撐不住。”

他們穿過指揮室，來到連接廊道之中，仿佛有堵完全黑色的幕墻橫亙在走廊中央，而他們的目的地仍在前方。

隊伍沒有停下腳步，他們選擇消失在這片與眾不同的黑暗中。

聽覺與視覺被完全剝奪，唯有直覺在協(xié)助埃阿斯。

但僅憑直覺，他不能確定自己是否已經(jīng)偏離正確的方向，畢竟帝皇幻夢號的走廊寬度也在數(shù)十米到百米不等，于是他蹲下身來，憑借觸覺感知自己是否偏離。

廊道的石質(zhì)內(nèi)壁與金屬管道帶著它們獨有的溫潤與寒冷，但這份觸覺仍然不能夠完全提供給他足夠的信息，不得已，他只能靠觸碰周邊人身著的鎧甲保持正確方向。

突然，帝皇伸手將三人擋在身后。

他們在原地站定，開始漫長的等待，在這份絕對的寂靜中，心臟泵動的聲音，血液沖擊鼓膜的聲音都格外清晰，埃阿斯甚至能聽到齒輪轉(zhuǎn)動咬合的輕微響動和穿過黑色甲殼的電流聲。

無休止的雜音拉長了人對于時間的觀念，這份寂靜逐漸開始變得讓人難以忍受。

淡藍色的柔和光芒如同清泉般溫柔，它逐漸籠罩眾人，在這片無邊的黑暗中，第一次出現(xiàn)某種突破束縛的力量。

它帶著令人安心，無法抗拒的柔和，但埃阿斯依舊在它出現(xiàn)的那刻將手放在動力劍的劍柄之上。

一只手按在了劍首上，埃阿斯聽到了人類之主的聲音：“別緊張。”

帝皇的力量顯然能夠突破艾里厄斯的限制。

荷魯斯.盧佩卡爾從藍色光芒中走出，他的語氣非常柔和：“再稍等片刻。”

“第二軍團之主？為什么我們初次相遇就要借用他人的樣貌？你習(xí)慣以欺騙示人？”

欺騙，真正代表欺騙與變化的阿爾法瑞斯此刻卻不在此處，帝皇為什么沒有讓他參與會議？

對方的回答誠懇而謙卑：“很抱歉借用我兄長的樣貌，你戒備心太強，這樣做只是為了盡可能讓你放松下來。”

荷魯斯的身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數(shù)以萬計的擬真影像突然充斥在埃阿斯的意識之中，鏈鋸劍的鋸齒在鏈條的帶動下閃爍著不詳?shù)幕疑饷ⅲZ鳴著撕裂將異形的護盾連同血肉一同撕裂。爆彈槍的制退器被高溫空氣摩擦至赤紅，等離子的能源在射擊中奔涌……

這些影像突然消失，就如同它們出現(xiàn)時那樣。

埃阿斯知道這不是什么影像，這應(yīng)該就是第二軍團之主意識塔內(nèi)的真實感受，他可以精確操控每一名基因子嗣的動作，他可以理解每一名基因子嗣腦海內(nèi)的真實想法，若不是受限于阿斯塔特的肉體，第二軍團的任何一名戰(zhàn)士都可以成為基因原體。

或者更加可怕，他們能夠同時成為基因原體。

一扇門扉突然出現(xiàn)在埃阿斯的眼前，埃阿斯擰開把手，帝皇與他從未見過的高貴男子正坐在圓桌旁，他扭頭向旁邊看去，發(fā)現(xiàn)魯斯與荷魯斯也正在看著自己。

空白的王座，頂端鑄造露出獠牙的狼頭，座椅的背面雕刻著利斧與長矛。

空白的王座，頂端鑄造隱而不發(fā)的巨狼，座椅的背面雕刻著戰(zhàn)錘與巨爪。

空白的王座，頂端鑄造呼喚雷霆的權(quán)杖，座椅的背面雕刻著長劍與匕首。

無需多言，每個人都知道自己該坐在什么位置。

魯斯坐在屬于他的王座之上，竭力想要忍住開口的沖動，但看到其他人習(xí)以為常的模樣，還是忍不住率先發(fā)問：“這可真是…這是什么地方？”

帝皇回答了他的問題：“你兄弟的意識之內(nèi)，唯有他能夠讓我們在這里會面。”

埃阿斯卻問起了奇怪的問題：“幾層？”

荷魯斯與魯斯忍不住看向埃阿斯。

埃阿斯卻又重復(fù)了一遍他的問題。

帝皇罕見地露出笑意：“丹增的意識，掌印者的加護，還有我的連接。”

“所以丹增？”埃阿斯看向那名高貴男子，“第二軍團之主，他此刻并不在這里？”

帝皇不再回答他的疑問，有些事讓埃阿斯自己來看會更加清楚。

埃阿斯更加仔細地看向名為丹增的男子，他本以為對方身上穿著的是錦袍，結(jié)果卻是花紋繁雜到極點的鎧甲，灰發(fā)，面容略顯消瘦，樣貌英俊到極致，擁有如同那光芒一樣的淡藍色眼睛，鼻梁高挺，嘴唇很薄，說實話，埃阿斯甚至認(rèn)為他是女性。

若是有誰能夠與他同樣英俊，也許只有戰(zhàn)團修道院雕像上的圣吉列斯能與他媲美。

“你好，埃阿斯.狄修斯.爾根，我名為諾亞.尼亞爾.丹增，我經(jīng)常聽父親與宰相馬卡多提起你，今日終得一見。”

丹增的語調(diào)輕柔而優(yōu)雅，他不像是發(fā)號施令的軍團統(tǒng)帥，更像是高貴典雅的王儲，他能不自覺地博得他人好感。

埃阿斯想要回答，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不知道該怎樣去回答，在對方的光芒面前，任何話語都顯得無力。

魯斯在一旁起哄：“嚯，埃阿斯被美人迷住了！”

埃阿斯這才發(fā)現(xiàn)與丹增相比，魯斯究竟顯得有多粗野，也難怪荷魯斯會表現(xiàn)出這種態(tài)度，畢竟珠玉在前。

“丹增，閣下，恕我直言，你這張臉拿去談判絕對是最好的籌碼。”

“第二軍團從不談判。”

“什么？”

丹增的臉上顯露出憤怒與憎恨：“我贊同，理解，并支持父親的理念。異形，異端絕不可信，它們只會表現(xiàn)出暫時的臣服與友善，永不安分，永遠伺機再動，唯有滅絕才是它們最終的歸宿。”

埃阿斯與帝皇的臉上同時流露出欣賞，而荷魯斯卻沒有表態(tài)，他會適當(dāng)?shù)厥褂猛饨唤鉀Q問題。

影月蒼狼不會容忍背叛與欺詐，但不管怎樣，他選擇將帝皇的理念放在第一位，遠征的效率對他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埃阿斯開口答道：“即使你沒有這份美貌，我也會贊同你的理念。”

荷魯斯突然問向埃阿斯：“父親之前提到過你無法接觸到第二軍團，那是種什么樣的情況。”

埃阿斯回想了一下：“就像是有層極厚的黏膜擋在我與第二軍團的面前，你的父親推測它……”

帝皇不動聲色地給了埃阿斯一個拒絕的眼神。

“與我的力量有關(guān)……”

不能提到亞空間，至少暫時不能，現(xiàn)在這幾名基因原體與現(xiàn)實宇宙的關(guān)聯(lián)更加密切。

魯斯接上：“你那小火苗還有閃電之類的嚇人玩意確實很獨特，怎么會是灰白色的？你見過灰白色的火焰嗎？部落的火苗從來都不是這個顏色，老大？”

埃阿斯不知道魯斯究竟會是如何岔開話題的，他轉(zhuǎn)移關(guān)鍵點的能力簡直得天獨厚，就像現(xiàn)在，荷魯斯的注意力立刻從靈能轉(zhuǎn)移到對魯斯的厭惡上來。

魯斯并不在意，他只看到父親的目的確實達到了。

帝皇開口：“荷魯斯。”

荷魯斯恭敬的回答：“是，父親。”

“你真的討厭你的兄弟，討厭到極點，近乎仇恨的地步嗎？”

“我可以讓你們兩個永遠不再見面，軍團也不再相互配合，甚至到遠征結(jié)束以后依舊如此。”

荷魯斯一時呆住了，他真的敵視魯斯嗎？父親為什么要這樣說？

他認(rèn)真地看向魯斯，對方滿不在乎的眼神又讓他一陣憤怒，但他迅速平靜了下來。

“不，父親，我只是認(rèn)為我的兄弟應(yīng)該更加優(yōu)秀。”荷魯斯愈發(fā)專注，他看著魯斯打結(jié)的辮子和胡子上晃動著的護身符，“我的厭惡源于他身上的芬里斯文化，我曾認(rèn)真考慮過對這樣的一顆野蠻星球下發(fā)滅絕令，死亡世界將我本該高貴的兄弟塑造成如今的模樣。”

魯斯雖然不知道對方所說的滅絕令究竟是什么，但他依舊能夠從對方的輕描淡寫中感受到真切的殺意：“你他媽敢！”

對于魯斯的怒罵，荷魯斯仿佛根本沒聽到一樣繼續(xù)自顧自地辯解：“我曾想過用機械神教的生物技術(shù)來重塑這顆星球，但是……”

荷魯斯的獨白不是闡述，更像是他在開導(dǎo)自我，他需要在人類之主面前說出這一切。

魯斯的敵意逐漸消失，他也開始傾聽荷魯斯的說法。

芬里斯的文化，第六軍團的作風(fēng)，魯斯的行為，荷魯斯在與自己辯駁，他塑造出一個說法，又很快將它自行推倒。

埃阿斯驚嘆于原體的思維運算速度，荷魯斯在短短幾分鐘之內(nèi)就說出了上百種可能性，而后又將其條理清晰地一一反駁，他在說服他自己，說服他接受如今的魯斯。

“安排決斗吧，我想，兄弟間打架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他要是能打贏我，我就接受他的作為。”

埃阿斯有些無語，他聽說過暗黑天使大導(dǎo)師與太空野狼狼主之間的淵源，但他從來沒想過影月蒼狼與處刑者之間也曾出現(xiàn)過這樣的問題。

但轉(zhuǎn)念一想，似乎人類帝國中所有的問題都可以用死斗來解決，就連他自己也通過這種方式解決過許多問題。

模擬軍團戰(zhàn)斗，父親調(diào)解，兄弟勸和，似乎都不如打架來的痛快。

“好啊，大哥，我早就想打爛你那張臭臉了。”

荷魯斯風(fēng)輕云淡：“我勸你護住自己總是向外呲著的獠牙，魯斯，以免被我齊根打斷。”

“也許不必等我們的父親特別安排，盧佩卡爾，我們出去就可以決斗。”

魯斯的手握緊又松開，埃阿斯清楚地看到他利爪般的指甲在甲床上伸縮。

“等你像條死去的蛆蟲般癱軟在地上時，我就可以把你拖去沖洗后再埋掉了，以免污染泰拉的土地。”

埃阿斯眼看著兩人現(xiàn)在打起來急忙阻止：“停停停，等一下，我會盡快安排，你們不要把這里（諾亞的意識）搞的一團糟。”

他看向諾亞，對方用微笑回應(yīng)他。

埃阿斯又看向帝皇：“那么第十二軍團……”

“再等等，先解決黎曼與荷魯斯之間的問題。”

人類之主似乎格外關(guān)注這場決斗。

荷魯斯也對埃阿斯的說法產(chǎn)生了興趣：“第十二軍團？又一名兄弟有消息了？”

“耐心，荷魯斯，等你們決斗結(jié)束后，我會告訴你的，這是影月蒼狼無法避免的戰(zhàn)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