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就猜到了？”

“——是。”

“寡人的王后亦在其中……”

說完后，周靈王如一個落寞、孤獨的老人一般。

姬晉看著垂垂老矣的周靈王，心中也是一蹙。

歷史上記載周靈王，也就是自己的父王崩于公元前545年，如今是公元前550年，當時的姬晉已經死了，周靈王崩之前夢到自己的兒子姬晉乘著仙鶴來接自己了，于是他便拋下這偌大的東周國跟著姬晉乘鶴而去，由此可見，周靈王的心中亦有深深的父子之情以及難以被磨滅的愛，奈何——卻生于這王室之家。

“父王——何以待之？”

周靈王良久后抬起了蒼老的臉頰，輕輕的念叨了一句“殺了吧！”

姬晉心中頓時一驚，這一個親弟弟，一個枕邊人，直接殺了嗎？姬晉以為自己聽錯了，盡量壓住心中那份震驚難以置信的輕聲詢問道。

“父王是說將王叔與齊后也殺了嗎？”

周靈王并沒有直接回應，而是微微的點了點頭。

……

“父王，兒臣倒有一個建議……”

“太子說來便是，這天子大位終歸是你的，不必吞咽。”

“目下雖然改革之事已經順利開始了，然，能否將田稅征收上來，并存于府庫依然是未知之數。”

周靈王再次看向了姬晉，語氣平緩的問道：“你是說，氏族們會不愿繳納田稅？”

姬晉深深的點了點頭應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太子有何良策？”

也許是已經足夠了解自己兒子是什么德行，周靈王根本不疑有他，開口便是問其方法，因為他明白，姬晉能說出來，必然已經想好了應對之法。

“——殺雞儆猴。”

只四個字，周靈王便明白了。

“罷了，也算是他們作為王室的一員，出最后一份力吧！”

“還有一事，不知父王對二弟何以處之？對王子佞夫又何以處之？”

“他二人并未參與其中，且先如此吧！”

“唯！”

姬晉離開了，出了正殿殿門才深深的喘了一口氣，順便也擦了擦手心里的汗。

太嚇人了，原因無他，身處于王室之家的他每日如履薄冰，他無法確定周靈王有沒有試探之心，他亦不確定他若表現出趕盡殺絕的想法后，周靈王會不會先將他這位太子殺了，自古帝王之心不可測吶！

何況他總感覺這件事布滿了云霧，按理說這王后與王叔應當不是傻子，天子死了，最大的贏家是誰？是他這個太子，王室若發生奪位，最得利的，還是自己這位太子，如此明顯的道理，他們會不懂？

初非有一種可能，他們是被利用者……

·

孟春時節的天很藍，陽光很暖。

微微春風拂面，空氣中多了一絲干燥。

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唇，迎著清風，緩緩向宮門而去，鏡頭拉遠看去，雄偉肅穆的王宮里，少年昂首闊步，身影雖略顯孤單，卻充滿了自信。

王街上，姬晉與斐豹漫步而行，徑直向王街中央那座三層樓高的酒肆而去。

片刻后，三樓的包房，鏤空工藝的木門被拉開，一襲淺紅色袍服的白婷立于門處。

二人目光所至，又短暫收回，“穿的如此漂亮，是要出嫁了嗎？”

“那——你會娶嗎？”

“咳咳！”一陣假意的咳嗽傳來……

“額——哈哈，多日不見，你竟又調皮了些許。”

白婷一雙好看的卡姿蘭大眼睛，有些許嬌媚的白了一眼姬晉。

“你的變革之法推行的怎樣了？”

“你猜猜看……”姬晉露出了如沐春風般的笑容，和白婷賣起了關子。

白婷與姬晉相對跽坐，中間有著案幾分隔，玉手點在右邊嘴角處的小酒窩上輕聲細語道。

“嗯——因為是你，所以定然很順利，對吧！”

“沒了嗎？”

“嘻嘻，我相信你。”

“我懷疑——你愛上了我。”姬晉開著玩笑自戀的說道。

“唔——不如你把‘懷疑’二字去掉。”

姬晉：……

每一次這種無厘頭的打趣都是白婷獲勝，這也許便是白婷為什么能成功的原因吧！

她是一個表面俏皮可愛，內心極度要強的女子，女強人應該便是在說她了，而正是這一點讓姬晉有點魂牽夢繞……

“說點正事吧！”

白婷端起了一旁的瓷壺，將面前的瓷杯倒滿了茶水后說道：“我猜到了你想說的事。”

“那你是答應了？”

“為什么不答應呢？”

姬晉反而一愣，不知該怎么接話了，他印象中的白婷，公與私分的很開，所以才有了上一次的拒絕。

其實她并不知道，白婷雖然拒絕了他的提議，但并沒有將此事忘于腦后，為此不惜與自己的父親置氣。

兩個月前，白家莊園內。

“混賬，你知道做這件事，會給白家帶來多大的麻煩？”

“白家是商賈之家，地位并不尊崇，而那些卿族權貴，便是我白家的衣食父母，如今你卻將主意打在了他們頭上，你是上趕著去送死嗎？”

“父君，我已經實驗過此商業之法的可成功性，一旦我白氏一族做成功，必定執天下商賈之牛耳。”

“屆時，各諸侯國公室及卿大夫便會和白氏一族進一步深度的合作，日后我白家未必不可操控這天下粟、谷之定價……”

“……混賬。”

白澤吹胡子瞪眼氣的指著自己這個獨女怒斥道。

他真想將那個給自己女兒傳授這所謂的狗屁商業之道的家伙抓過來，打開他的大腦看看到底裝的什么東西。

“還執天下商賈之牛耳？”

“操天下粟、谷之定價？”

——他怎么不去上天呢。

“父君若是不愿，那女兒便自己去做，絕不拖累白氏一族。”

“——你……豎子耳。”

白婷離開了白家府邸，他也并沒有說通自己的父君。

·

“你將白氏一族說通了嗎？”

“沒有。”

姬晉：……

“不借助白氏一族，我也可以幫到你，不是嗎？”白婷若無其事的說道。

姬晉不再說什么，他很清楚白婷的性格，兩人之間根本不用那般扭捏，何況有他在，白婷何愁不成天下之巨富也。

“放心吧，我們的付出，終有所獲。”

“還有一事欲求于你，我需要借助酒肆傳揚一份百工招募令。”

“百工招募令？”白婷有些疑惑的看著姬晉，“有何用？”

“此工指能工巧匠也。”

“我欲建立一座百工匠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