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皇莊(二合一)
- 明朝大惡人
- 魏柒
- 4023字
- 2024-02-27 00:01:00
朱厚照還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說來劉健這位老人家對陛下的要求已是一退再退,現在只要陛下能夠安安心心坐在這里,他老人家已很滿意了。
謝遷道:“內閣已查明楊一清冒破邊費的案子并不屬實。”
底下的文吏又是一陣議論,眾人的目光又看向東廠的廠公。
焦芳適時道:“那么可以恢復楊一清的官職了。”
楊輕淡淡道:“劉公公,這冒破邊費的案子又是怎么回事?”
劉瑾連忙道:“就是這位裘二爺向咱家遞交的奏事。”
現在裘二爺已瘋了,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沒辦法求證。
就算這位裘二爺沒有瘋,劉瑾一樣可以將這件事摘干凈。
劉健道:“當初給內閣遞交寧王建設護衛的奏疏也是這位裘二爺遞交的,他是寧王的幕賓,也需要帶寧王來一趟京城。”
李東陽道:“裘二爺刺殺錦衣衛指揮使同知,是否也是寧王安排?”
刑部堂內又安靜了下來,楊輕忽然道:“為什么他們身上都穿著東廠番子的衣服?”
劉瑾怒目而視,“楊輕,你什么意思?”
“可能是他們自己找別人做的衣服,或許是這樣的,劉公公覺得呢?”
“你……”楊輕這么一說,劉瑾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刑部大堂內安靜下來,眾人的目光時不時看向楊輕,又看向劉瑾。
李東陽咋舌道:“今日就先到這里,一切就等寧王來了再說。”
謝遷道:“好,那就等寧王來了再審。”
這場會審沒有按照預想的方式進行,反倒是結束得很快。眾人離開的時候,楊輕還坐在原地,正在思量著。
李東陽臨走前拍了拍楊輕的肩膀,道:“苦了你了。”
等眾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楊輕這才帶著錦衣衛眾人離開。
大家的臉色都不太好。
尤其是小卓一臉的悶悶不樂,這丫頭很簡單,開心的時候很開心,不高興的時候就會板著臉,心情都寫在臉上。
并不像一開始想得一樣,經過一番激烈的舉證就可以抓到真兇?正義的一方能夠大勝而歸?
這些都和原本所想的不同。
回到北鎮撫司,詔獄內,楊輕帶著小卓走入了牢房,在桌上放好了菜肴。
楊山海時常會看著詔獄頂上的那扇小窗發呆,現在他也是這樣望著,一言不發。
小卓低聲道:“老爺,可以用飯了。”
今天的飯菜很豐盛。
“老爺,這些天少爺很忙,還受傷了。”
楊山海點頭道:“外面發生的事,老夫都知道了。”
他沒有動筷子,而是看著兒子,長嘆一口氣。
楊輕繼續往嘴里送著飯菜,補充著自己需要的蛋白質與碳水。
楊山海又道:“見過李東陽了?”
“他說苦了我了。”
“是呀,李東陽這人就是這樣,要說老成謀國算不上,要說他是書生之見倒也不至于,弘治一朝有這樣的積累不容易,李東陽不會希望現在這個局面再惡化。”
楊輕咽下口中的飯食道:“所以他選擇了和稀泥是嗎?”
見少爺碗中的飯沒了,小卓手腳麻利地又給盛上一碗。
楊山海嘆息道:“又何止是李東陽這樣想,不論你們錦衣衛與東廠之間的爭斗有多么地酷烈,他們都會選擇坐壁上觀。”
“孩子呀,你以為這世道的正義能夠得以伸張,你以為你想要查私鹽案就能查?你將這世道的是是非非想得太簡單了。”
楊輕還在吃著飯,筷子碰到碗發出清脆的響聲。
詔獄內很安靜,這個牢房的門還開著,這里也種了一些花花草草,誰讓這位犯人的兒子就是現任錦衣衛指揮使同知,錦衣衛最年輕的二把手。
楊山海撫須道:“朝中那些文官只想要保住楊一清,現在楊一清已保住,對他們來說目的就已達到了,至于你和東廠之間的事他們不會管,也不愿管,私鹽案或者是寧王刺殺案,這些事都可以從后再議,目前最重要的是修繕邊關。”
見少爺吃了三碗飯,小卓也很滿意。
楊輕道:“他們的意思是我被人欺負,這件事就這么算了?”
楊山海低著頭,“你是覺得老夫這個當爹的與李東陽他們一樣都是迂腐之輩?”
楊輕道:“我不喜歡和稀泥的人,這世道真令人覺得不舒服。”
眼看勸說兒子不成,楊山海長長一聲嘆息。
牛三匆匆而來,“楊帥,陛下到了。”
楊輕這才站起身道:“先走了,下次再來看你。”
“唉……”
牢房中只有楊山海的一聲嘆息。
楊帥離開良久之后,那獄吏又來見楊老爺,懂事地遞上一壺汾酒。
“這楊帥當真是個行事狠辣的人,聽說那天夜里殺了三百余人,陳尸在司禮監門口,據說當場嚇尿了好幾個東廠番子,狠狠挫了挫他們東廠的銳氣。”
楊山海喝下一杯酒水,抿嘴片刻,道:“老夫這孩子還是一樣的執迷不悟。”
在楊帥面前,這位楊老爺是不喝酒的,可到了這個年紀,沒有酒水下肚楊老爺根本吃不下飯菜。
楊山海繼續道:“孩子這回該是看穿了朝堂的真面目。”
……
劉瑾給陛下新建了皇莊,剛剛建成朱厚照便急忙忙地拉上好朋友去看看。
現在陛下最好的朋友是楊輕。
唐寅算一個,嚴嵩也算一個,這兩人頂多算是認識而已。
谷大用帶著隊伍走在前方,東宮幾個太監都是看著陛下長大的,其實陛下是個好孩子,但凡孩子成長過程中總是離不開朋友的。
現在陛下最缺少的便是朋友
朱厚照騎馬走在最中間,問道:“那么這金錢到底是不是萬惡之源?”
說話間,他又道:“劉瑾,你先說。”
劉瑾回道:“陛下,老奴以為金錢是萬惡之源。”
朱厚照稍有思量道:“楊輕,你覺得呢?”
“其實金錢是不是萬惡之源有很多種說法,如果一個人用金錢做好事,那它就不是萬惡之源,如果一個人因金錢為惡那它就是萬惡之源。”
聽楊輕說完,朱厚照神色了然。
注意到對方的目光,劉瑾陰惻惻道:“楊帥,說話就說話,干嘛看著咱家。”
楊輕淡淡道:“今天的劉公公看起來格外順眼。”
很明顯這語氣就是在打趣這位廠公。
跟在后方的嚴嵩與唐伯虎都是笑著沒有說話。
一行人出了長安城的東便門,一路朝著東面的皇莊而去,這個皇莊就在京城三里外。
從遠處看去,就能見到一座巨大的莊院,屋檐裝點得十分講究。
看陛下滿眼的欣喜,劉瑾就覺得這些天以來受的委屈也都是值得的。
嚴嵩與唐寅瞧著這片富麗堂皇的莊院,眉頭緊蹙。
楊輕翻身下馬,看著一旁的田地有了些荒草,道:“陛下會種田嗎?”
朱厚照回道:“朕以前跟著父皇看過別人種田,倒是沒有親自種過。”
劉瑾連忙攔在陛下與楊輕中間,道:“陛下,老奴近來尋了一種鳥,這種鳥會學人講話。”
“哦?”朱厚照又來了興致道:“快拿來給朕看看。”
隨后,張永成殷勤地提著一個鳥籠子而來,籠子中的鸚鵡喊道:“陛下,陛下。”
劉瑾帶著笑容,這是東廠的太監沒日沒夜教會鸚鵡的。
朱厚照見獵心喜,卻見這個時候一只大手伸過來,眾人的目光看著這只大手打開了籠子,而后在眾人的目光下,一把小刀刺來,當場就將這只鸚鵡割了喉。
四周一片寂靜,劉瑾瞪著大眼珠子許久說不出話。
楊輕提著這只已死透的鸚鵡道:“陛下是想要炸著吃,還是燉湯喝。”
張永成此刻想要罵人又罵不出口,喃喃道:“這不是用來吃的。”
劉瑾愣神良久,又不知道該說什么。
朱厚照欲言又止,“這個可以吃嗎?”
楊輕提著斷氣的鸚鵡,笑道:“當然可以用來吃,煎炸燉煮都可以。”
劉瑾咬著牙,板著臉道:“楊輕,你知道為了這個鸚鵡咱家花了多少銀子買的嗎?這鳥不能這么殺了吃的。”
“是嗎?”楊輕一臉的恍然,“那公公早說呀,在下又沒見過這種世面。”
劉瑾聽著自己的磨牙聲,怒道:“楊輕,你不要裝了,你就是故意的。”
楊輕道:“劉公公,你怎么能污蔑我呢?”
“老奴……”
說話間,楊輕命牛三他們生火準備好。
谷大用也覺得楊輕是裝的,也不知道為什么,現在心里覺得很痛快。
朱厚照倒不覺得可惜,他的目光看著這一片田地,本來是耕種的季節,這里卻沒有人在忙碌。
就連剛剛種下的麥子也都是稀稀拉拉的,田地里的荒草也不少。
楊輕走入田地中,拔起一些荒草。
不多時,朱厚照也不顧身邊太監的阻攔,也走入田地中,跟著一起拔草。
劉瑾還沉浸在悲傷中,看著那只鸚鵡的尸體被錦衣衛拔了毛,丟入鍋中。
掌班太監馬永成道:“你說陛下為什么這么偏袒楊輕。”
谷大用雙手背負,看著陛下親自下田的場景,道:“陛下與楊輕是好朋友,朋友就是朋友,自然是會偏袒得,與你我不同。”
馬永成眼中帶著妒意,“咱們陪著陛下多久了?陛下結識楊輕也不過半年。”
黃昏的余光照在這片田地上。
朱厚照手腳笨拙地鋤草,道:“楊輕,以前父皇總是教導我要知曉百姓辛苦。”
楊輕直起腰背道:“可惜呀,這么好的田地成了皇莊,都沒人耕種了,也不知道原本靠這些田地活著的人又去了何處。”
朱厚照放下手中的鋤頭,怒道:“劉瑾!你給朕滾過來。”
“老奴來了。”劉瑾腳步慌張走下田。
還沒問是什么事,卻見陛下一腳踢來,劉瑾摔在泥濘的田地里。
朱厚照喝問道:“在這里的百姓去了何處。”
“老奴……”
“你收田畝的時候都做了什么?”
劉瑾慌亂跪在地上,道:“老奴都給了他們銀子,老奴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里?”
朱厚照道:“你現在就去將那些百姓叫回來種地,以后你興建皇莊再敢侵占百姓田畝,朕絕不輕饒你。”
劉瑾磕著頭道:“老奴知道錯了。”
朱厚照也沒了心思再種田,便快步走入莊院中。
這處莊院有不少的仆從伺候,陛下一進入,他們便迎上前行禮。
楊輕見到一旁還有幾條惡犬正在叫喚,又道:“這幾條狗也不錯,要不也殺了吧。”
馬永成解釋道:“這不是狗,這是從北方買來的狼。”
“狼?它們會咬人嗎?”
“那是自然。”馬永成驕傲道。
楊輕淡淡道:“要不馬公公與它們共住三兩天,我看看這幾頭狼是不是真會咬人。”
“你……”馬永成剛想罵人,可見到陛下黑著一張臉,又將話咽了回去。
朱厚照走在莊院中,看著這里的亭臺水榭,一想到那些說不定已流離失所的百姓,眼中愈發失落。
“楊輕,不知道為什么,朕怎么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或許陛下看到鸚鵡高興,就會忘記這些,劉瑾跟在后頭他想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么,只是想讓陛下開心就好。
楊輕道:“陛下,但凡修建皇莊就要耗費許多人力財力,況且侵占土地更甚,不過這天下的土地都是陛下的,陛下想要怎么用都看陛下心情。”
朱厚照道:“所謂天子一怒,反之亦然?”
“是的吧。”
“劉瑾……”
這個老太監抹了抹眼淚,小步走上前,“陛下。”
朱厚照叮囑道:“將這里拆了,將這里的土地全部還給百姓,以后不許再興建皇莊,已經建設的也都給朕拆了。”
“老奴遵旨。”
東廠的太監們又開始拆房子了。
這一刻,這黑暗的世道好似多了幾分光明,可是這光明又不是很顯眼。
朱厚照,楊輕,嚴嵩,唐寅四人坐在不遠處打著牌。
只是陛下冷不丁問了一句,“唐寅,朕聽楊輕說你娶過一個叫秋香的姑娘?”
唐寅撓了撓頭,目光看向楊輕。
朱厚照接著道:“就像那句我上等威風,顯現一身虎膽?真有對穿腸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