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粉醬湯是南海行省的特色食物，就是用小麥粉和醬汁調成的羹，里面可以添加任何能想到的蔬菜，是深受當地人喜愛的早餐。

林恩也很喜歡這東西，特別是在冷颼颼的冬天。他沒想到在帝都也能找到，廚師應該是南方人。

他穿過大半個林蔭區，來到林貝爾大街不是為了吃個早飯，選擇這家餐館也只是因為它在街角，很不起眼，卻能透過窗戶看到對面那一排最多不超過兩層的平民公寓。

“請問一下，現在幾點了？”

林恩用湯匙刮著碗里最后一口醬湯，順便平靜地問了一句店老板。

“客人，現在是八點過二十分。”

這個身材高壯的南方人看了一眼鏈子已經斷掉的懷表，盡管它已經很陳舊了，但這擁有這玩意兒，就說明生活至少在溫飽線以上。

林恩點了點頭：“您認識街角的馬車行嗎？”

“是的，您有什么需要？”老板很熱情，他從來不拒絕順便幫客人一些小忙，這是獲得回頭客的秘訣。

“麻煩幫我雇一輛來，這是預付的錢，我去辦點事，很快就回來，剩下的就算小費。”林恩把一疊紙幣放在了桌上。

老板粗略掃了一眼，這些錢足夠雇一輛車到城外的韋斯特鎮并且跑個來回，說明這人肯定是真的想叫車，并且挺有錢，于是很爽快地答應下來。

“最多一刻鐘，一定會有一輛馬車停在門口。”

“多謝。”

林恩把桌上的帽子扣在頭頂，然后走出餐館，掃了一眼街道，空蕩蕩的只有一兩個路人。

住在這地方的人大多天還沒亮就要出去為生計奔波，八點二十對他們來說已經足夠晚了。

于是，林恩沒有刻意隱藏行跡，就這么直愣愣地過街，然后走到了一棟標著72號的公寓門口。

這里是老約翰的家，也就是裁縫馬西的家人被看押的地方。

林恩拉低帽檐，等到最后一個行人轉過街角，正巧沒人能看見這里的時候，他敲了敲門。

“開門，包裹，從羅娜德鎮寄來的！”

他說話的嗓音變得比平時洪亮許多，粗獷之中帶著一絲正氣，讓人一聽就想起那種從不出錯的郵差。

過了幾秒，腳步聲越來越近。

吱呀。

門被拉開了一條縫。

門縫里那雙眼睛的目光先是謹慎疑惑，接著立刻變成了疑惑，這人實在無法把眼前的青年和剛才那個喊聲結合起來。

而他已經來不及切換到下一種情緒，因為一根精鋼箭頭穿透了他的腦袋。

林恩趁那人滑倒在地上之前就伸手把他扶住，防止尸體和地板碰撞時發出咚的一聲。

他鉆進門里，將那人輕輕放在地上，順便打量公寓的內部陳設。

這地方有兩層，但很窄，樓下是廚房兼飯廳，里面散發著淡淡的油煎雞蛋味兒，樓上有兩間臥室，偶爾傳來一兩句說話聲，聲音不大。

馬西說了，人被綁在上樓左手邊的臥室，右手邊房間里的就是好幾個獨眼隆的走狗。

林恩先將尸體拖到廚房里，然后不緊不慢地走上樓。

他整個人仿佛沒有半點兒重量，所以也沒有絲毫腳步聲。

上樓的過程里，他順便給袖箭上了第二發鋼釘，并從口袋里摸出了一把長約十五公分的短刀。

終于，他站在了右手邊那扇虛掩的門前，可以聽到里面傳出咀嚼和瓷器碰撞的聲音，顯然這伙干綁票的家伙正在享用早餐。

“呼。”

林恩把帽子掛在樓梯扶手上，深吸了一口氣，好像一個將要進屋面試的待業青年，隨后用手肘輕輕頂開門。

臥室的床被推到了角落，房間中央則擺上了一張原本應該不在這里的小圓桌。

桌邊坐著四個壯漢，每個人手里都拿著面包，面前的盤子里則是煎雞蛋，看向門口時，他們的眼神顯得有些呆滯。

“早上好。”

林恩打招呼的同時，袖箭再次打穿了桌子對面那家伙的天靈蓋，他自己的身影則不比鋼釘慢多少，兩步就跨到了桌邊剩下的三人身旁。

誰也不知道他怎樣在開門的瞬間就做好了計算，反正從這個角度，只需要一次揮刀，就能劃開整整三個人的喉嚨。

氣管和動脈的破損不會讓人立刻死亡，但林恩不必去看也知道他們沒幾秒好活了。他直接轉身面向門口，因為出刀的同時，他聽到了半聲被壓低的腳步。

“虛無！”

隨著一聲低吼，整個房間突然陷入了絕對的黑暗，沒有一絲亮光。

當然不是誰把窗外的陽光遮住了，這只是一個巫術。

盲目愚妄。

巫術的效果并不是遮光，而是麻痹被施術者的雙眼。

如果光是眼前看不見，那這個巫術也沒什么特別，但實際上，黑暗只是前奏，下一個瞬間，就有好幾道黯淡的光影從不同角度沖了過來，每一個影子都氣勢洶洶，好像是持刀襲來的匪徒。

這都是幻覺，但能帶來真正的殺意，在生死之際，足以擾亂目標的神智。

看到林恩雙眼失焦，偷襲者立刻舉起了手里的弩箭。

他的心跳突然變得很快，因為桌邊的那幾個人已經倒了下去，那可是和他一起殺人越貨多年的熟人，每個都不是庸手，放在灰水區也不會顯得平凡，可他們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死了。

這個巫師心里明白，眼前的青年至少是在整個直隸行省都叫得上號的家伙，也許是那個叫恐怖利刃的獨行殺手，也可能是被稱為幼虎的賞金獵人克雷爾。

他沒見過這些人，但只有這倆年紀對得上，他實在想不出在這一帶活動的有什么別的年輕高手。

不過這不重要了。

巫師扣動了手弩的扳機。

在林蔭區響槍顯然不是明智的選擇，所以他寧愿使用弩箭，這玩意兒沒什么動靜，操作簡單并且精準，威力大，和盲目愚妄這個巫術配合起來相當好用，從來沒有失手過。

噌！

勁弩射出，就好像袖箭一樣精準。

然而，這個自始至終都沒報出過名號的巫師馬上就瞪大了眼睛。

他不敢相信自己所見的一切。

那個明明已經什么都看不見的年輕殺手竟然一刀劈開了飛射的箭頭。

嗆！

火花一閃，人已經撲面而來。

噗嗤。

一顆巫師的心臟被攪碎。

“或許，你起碼想讓我知道你是誰？”

林恩體貼地詢問道。

“我....”

巫師軟塌塌地往地上滑下去，“弩手阿伯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