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彩繪玻璃撒向地面，罩在仁慈主神圣像的背面，教堂里好像夢境。

“神愛世人。”

“祂知曉世間的一切苦難，并作為考驗加諸于從者之身；”

“如若等到.....”

嘩啦。

圣經被翻了一頁。

“哦，如若等到厄難渡過，終有一天，永恒的自由神國會降臨世間。”

“愿您永享恩澤。”

林恩站在講臺上，毫無感情地抱著圣經誦讀。

這個活兒從前屬于莫漢神父，那位經驗豐富的神職人員業務能力很強，不會像現在這樣。

可是沒辦法，他死了。

而林恩雖然早就獲得了修士身份，但那只是一種外在的掩飾，他根本不會朗誦什么神國福音，他只會親手把人送上神國。

他面前的講臺下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喬納森太太，一個是她的孫子。

“小伙子，對于神父的事，我很抱歉。”

被孫子攙扶到教堂的老婦人動情地說道，“仁慈主神在上，兇手一定會受到感化，主動懺悔自己的罪責。愿您永享恩澤。”

對于這種說法，估摸著不到二十歲的孫子嗤之以鼻。

也難怪，神再好，也不能代替工廠里的蒸汽機，信徒再受到庇佑，也承受不了一顆子彈。

帝國北方的年輕人普遍都是這樣想的。

“喬納森奶奶，好幾天沒見著您了！”

突然間，一個清脆的聲音從教堂后門那邊傳過來，瑪麗卡沒有像平常一樣扛著掃帚，而是穿著一身便于行動的工裝制服，手里還抓著一把纏著裹布的水果刀。

老太太親熱地用臉貼了貼她的臉：“瑪麗卡，你還是這么可愛，但今天穿成這樣是要去做什么？”

瑪麗卡正色道：“我要去追查害死神父的兇手。”

老太太睜大了眼睛，好像不知道該說什么，他身后的孫子只顧著臉紅，他覺得瑪麗卡是附近幾條街上最好看的女孩子。

“親愛的瑪麗卡，你打算一個人去追查兇手？我可不建議你這么做。”喬納森太太說道。

瑪麗卡看向了抱著圣經的年輕修士：“不是一個人，我和林恩一起。”

林恩指著自己：“我？”

“沒錯，你不是說了要用自己的方法追查兇手的嗎？”瑪麗卡一本正經地問道。

“呃。”

林恩把圣經扣在桌子上，“這個，剛才喬納森太太說了，仁慈主神會感化兇手的。”

瑪麗卡也瞪大了眼睛：“所以，你做了什么？”

林恩呵呵一笑：“我向主神祈禱。”

“....”

這就是教廷信徒的擰巴之處。

瑪麗卡無法對這句話做出反駁，因為那樣是對神的褻瀆，可她就是覺得，光靠祈禱好像不能讓犯人付出代價。

不過這時候，太太那伶牙俐齒的孫子說話了：

“從前有個虔誠的信徒，他被困在了孤島上，周圍全是可怕的洪水，搜救隊的船經過，讓他上船，可信徒說：不啦，諸神會來救我的。”

“過了一段時間，一艘運送救災物資的貨船經過，也讓他上船，他又說：不啦，諸神會來救我的。后來，洪水上漲，他被淹死了。”

“信徒來到神國，生氣地質問諸神：我一直都在向你們祈禱，請問你們為什么不來救我呢？”

“其中那位正義主神回答道：我派了兩艘船來救你，可你就是不肯上，我也沒有辦法。”

林恩點了點頭：“很好的故事，所以你希望我帶著瑪麗卡到灰水區找那個兇手嗎？”

喬納森太太的孫子立馬說不出話了。

他可不希望瑪麗卡到那種危險的地方去。

喬納森太太苦笑道：“林恩，你們都是好孩子，這種事情還是交給治安局吧，如果他們都抓不到兇手，你們又能怎么樣呢？”

瑪麗卡憤憤道：“他們根本就不想管，那個什么隊長說神父是自殺。”

“這怎么可能？！”

喬納森太太的反應和修士們如出一轍。

活了幾十年的老人比除了林恩以外的年輕人更明白世道，如果治安局這樣說了，那案子就沒指望了。

或許，祈禱的確是唯一能做的事。

不過這時候，空蕩蕩的教堂大門外走進來一個魁梧的身影，煙草的氣味比讓·莫羅更先撲到跟前。

“林恩，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殺害神父的兇手投案自首了。”

說話的時候，探長盯著林恩的臉，想從其中看出些蛛絲馬跡。

照理說，林恩可以輕易表演出震驚，并且不被看出一絲破綻，但他沒有這樣做，只是淡淡地說道：“是嗎？仁慈主神果然感化了他。”

相比于兩人的暗語，教堂里的另外三人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真的有這種事嗎？

光靠祈禱就能讓犯人悔悟？

喬納森太太在胸口猛畫十字：“諸神在上，這真是太好了。”

她看向讓·莫羅，眼神有些疑惑，她并不知道這是誰。

林恩主動介紹道：“這位是林蔭治安局的新探長，讓·莫羅先生，這位是面包店的喬納森太太。”

聽到來者的身份，老婦人明顯局促了不少。

“探，探長閣下，很高興見到您，下午好。”

對于普通居民來說，探長是高高在上的人物。

林恩知道讓·莫羅有事要問，于是說道：“喬納森太太，您可以把消息告訴鄰居們，他們一定會高興的。”

“哦，對，對，你說得對，我這就去。”

老婦人拽著依然沉浸在震撼里的孫子往門外走去，經過探長身邊時還不斷緊張地鞠躬。

讓·莫羅沒辦法，只好親自扶著老太太，把她送到門口。

趁這個時候，瑪麗卡盯著林恩，幾乎要把鼻子貼在他臉上，看了好半天終于說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林恩攤了攤手：“我只是個修士，我能知道什么？你不如先回去準備晚餐，我想探長閣下需要禱告。”

小女工將信將疑地從后門離開，讓·莫羅剛好從門口走回來。

“弗拉斯卡修士，我想請問，你是否知道啞巴肖恩這號人？”

“不知道。”

林恩面不改色地回答道，“但我猜測他是一名殺手，或者雇傭兵什么的。”

“你猜得很準。”

讓·莫羅微笑道，“看來你很擅長破案。”

“不。”

林恩糾正了他，“我只擅長解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