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年1月26日

“林西，我帶你走吧。”

房間里，只有時鐘的滴答聲，以及少年少女微弱的呼吸聲，風呼呼的吹著窗戶，枯枝在風中吱嘎吱嘎作響，蔣林西將目光從窗外看向林源：“去哪？”

“LS，我們去LS好不好!”

“你瘋了嗎!”

“我沒有，林西我們走吧，我帶你離開這個地方。”

“我們沒有錢！”女孩低吼著。

“我有，我有壓歲錢，我從高一起每年壓歲錢我都存著，就想著畢業和你去旅行，現在我們不用等著畢業了，我現在就可以帶你去。”

“林源，你幼不幼稚，你做事能不能考慮后果！”

“蔣林西！”林源這一嗓子似是吼出來了，他長呼了一口氣“我不想考慮未來，我不想考慮后果，意外總是比計劃先來，我永遠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么，我真的……我真的害怕，如果有一天你……真的離開我了怎么辦。”林源聲音越來越小，他紅了眼眶看著蔣林西。

房間又靜了，蔣林西看著男孩，也紅了眼眶。

許久

“好。”

林源錯愕的抬起頭，她望向女孩的臉，那對小梨渦淡淡出現在下巴上。

04年1月29日

他無法說服父母，偷偷帶著女孩坐上了去往遠方的火車，這大概是屬于十八歲的勇敢和沖動。

她們搭乘火車來到了西寧，又坐上了西寧到格爾木的火車，一路上，他們看了青海湖，茶卡鹽湖以及牛羊成群的大草原，蔣林西沒有說話，她只是一直跟在林源身后，眼睛永遠看著地面或是車窗外，他們帶的行李很少，一共也就兩個包，包里是洗漱用品，應急藥品，水杯和干糧，還有一個相機。

林源一路上侃侃而談，路過一棵小樹“你看那有一顆小樹，你說那棵小樹是誰種的，你記不記得我們小時候也種過一顆小樹，還取名叫阿柏，每年都去看嘞，去年去的時候長得老高啦，我們今年什么時候去看看。”

林源邊比劃邊看著蔣林西，蔣林西默默不說話，林源又自顧自地說“欸？你記不記得，小時侯種那棵樹，有一次我澆水的時候還摔到了，摔了一屁股泥，哈哈哈你還笑我嘞。”

蔣林西還是沒說話，她聽著林源自言自語地說著，眼睛始終盯著窗外。

林源趴在桌子上，他看著蔣林西，蔣林西看著窗外。

“林源”

她輕聲叫著他的名字，他沒有打斷她。

“你說，那顆沙子有存在的意義嗎。”

林源不知道蔣林西說的是哪一粒沙，外面是荒野無盡的沙子混雜著枯草，但蔣林西說話了，蔣林西問出了問題，他該好好回答。

“有哇，沙漠里的每一粒沙都是獨特且唯一的，他們缺一不可構筑了沙漠。”

蔣林西并沒有回答，只是又輕輕說著：“那我存在的意義是什么。”說完她將目光從窗外收回，望向林源。

林源看著蔣林西沉默著，緩緩開口：“我只知道林源存在的意義是為了讓蔣林西……能多笑一笑。”說完，他沖著女孩扮了個鬼臉。

女孩反映了許久，沖他笑了笑，又看向窗外，沉默著不語。

車里，有人打牌，有人打呼，有人唱著聽不懂但感染力極強的民族歌曲，有人只是望著心愛的女孩默默不語。

04年2月3日

他們乘坐客車從格爾木前往LS，這時候海拔已經3000米了，在經過唐古拉山的時候，海拔達到了全線最高點5231米，高反缺氧不適感達到了最高潮，蔣林西反復發嘔，在崩潰的邊緣不斷堅持，她努力地抵著窗戶低著頭，林源也因為高反帶來的不適感趴在背包上，男孩女孩對視著，看著彼此略顯狼狽的樣子，竟然第一次發自內心的笑了，他從包里掏出一顆巧克力，塞進她手里，她沒有吃放進兜里。

2004年2月7日

這是他們到LS的第三天，一路上的筋疲力盡高原反應，讓他們不得不在酒店躺了兩天，第三天才有了力氣出來逛逛。

他們去了酒店旁邊的一家普通藏族飯館吃飯，店主是一對藏族夫婦，店里也都是身穿藏族服飾的當地人，他們用蔣林西聽不懂語言說話，這種人生地不熟的感覺，反倒讓蔣林西慢慢放松心情。

他們不懂語言，指著旁邊桌子的藏包子，甜茶，示意要一樣的，就這樣他們簡單的吃了藏包子喝了一碗甜茶，離開了飯館。

街上的人很少，都是藏民，二月初LS很冷，飄著細細的雪花，太陽發著昏昏的光，林源牽著蔣林西的手，背著包，朝著布達拉宮走去。

“林源，你幫我把頭發剪短吧。”

布達拉宮前，女孩仰著頭看著神圣的宮殿，從兜里掏出一把剪刀遞給林源，她望著他的眼睛，沖他笑著。

“你哪來的剪刀？”

“酒店抽屜里拿的。”

林源接過剪刀，沉默了一會“好。”

他把包遞給女孩，用凍僵了的手，輕輕解下皮筋，飄飄長發在風里飄動，他整理好頭發，看好了長短，在刀刃即將剪斷發絲時，他停住了，打趣說著：“剪壞了，別賴我哈。”

蔣林西輕笑著出了聲：“放心剪吧。”

咔嚓咔嚓的聲響，刀刃剪斷了發絲。

一聲一聲中，蔣林西從飄飄長發成了短發，她用手摸著頭上的頭發，又轉身看著林源手里的頭發，她用皮筋把林源手里的頭發綁好，扔進了不遠處垃圾桶。

“我給你拍張照片吧，就在布達拉宮前。”林源拉著蔣林西，跑回布達拉宮前，快速的從包里拿出相機。

蔣林西看著鏡頭，有些不適應，從小到大她幾乎沒照過相。

“笑一個。”少年清朗的聲音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女孩不自然的淡淡笑著。

咔嚓，女孩留在了相片里，留在了XZ神圣的宮殿前。

他們在XZ呆了一個多周，去了很多地方，看了很多風景，他們還搭乘老鄉的車去了色拉山上撒下隆達，一路上蔣林西雖然依舊少言寡語，但從表情上輕松了許多。

在色拉山上，撒下帶有希望的隆達后，他看著她“許了什么愿望？”

“你許了什么愿望”她反問他。

“我希望！”“蔣林西平安!快樂！”“永遠在我身邊！永遠！永遠！！”他用力喊著，山巒間有他的回音，在最后兩個字，他看著她，輕聲說“永遠。”

時間在剎那間停住了，如果永遠就是現在該有多好，蔣林西望著他，紅了眼眶，她逼迫自己不看他，但眼睛不聽話就望著他落淚，林源將蔣林西抱在懷里，輕輕拍著她的肩膀。

色拉山上，蕭蕭冷風中，她在他懷里再也忍不住淚水，崩潰痛哭。

2004年2月18

他們幾乎花光了所有的積蓄，買上回家的車票，再次踏上煎熬的旅途。

夜晚的火車很安靜，只有呼嚕聲，他們迷糊中看車窗外，男孩用極小的聲音問女孩。

“畢業后，你有想做的工作嗎？”

“去XZ當名鄉村老師。”

女孩用極小的聲音回答著。

他們沒有打擾夜色，輕輕的聊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