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做？給你——“

顧立將數學習題往旁邊一推。

熊小燕一臉茫然：“這是什么情況？”

不過，顧立這個邏輯似乎也很合理。

就像，一個小孩在吃棒棒糖，另一個小孩在旁邊直勾勾地看著，那肯定是想吃啊。

現在小孩把嘴里的棒棒糖拿出來了，并愿意分享，作為另一個小孩的熊小燕，是吃呢，還是不吃呢？

可是，天地良心，她真沒這個想法，她才高二，高三的數學，她雖有預習，但解題，她不會啊。

熊小燕第一次碰到這樣聊天的。

一個美女搭訕，你不應該打聽她的名字，問她的電話號碼，加她的企鵝號嗎？

或者聊學習、聊天氣、聊衣著、聊些鄉野趣事……

或者請吃飯、逛街、看電影、上網吧……

都可以。

總之不該是這樣。

顧立從書包里拿出另一根筆，見少女臉色由白轉紅，似乎有些為難。

“不會？我教你啊——”

于是，他又繼續將那題做完，為了讓熊小燕看得明白，他好心地放慢了速度，并把本可以跳過的解題步驟，也清清楚楚地寫了出來。

熊小燕是知道多項式函數與拋物線的。

但題目的復雜程度遠超了她的理解范疇。

然而見顧立一邊做，一邊畫線，將本是紛亂的題目，漸漸解開。

一個個條件被用上，一個個結果呈現出來。

猶如小孩子搭積木一般容易。

一個堪比奧數大題的題目，顧立連比劃帶計算，十分鐘不到就全部書寫了出來。

熊小燕只驚得目瞪口呆，做聲不出。

“會了嗎？”

顧立再次把解好的習題推給熊小燕。

熊小燕尷尬一笑：“不用不用，我剛上完高二，好些還沒學。“

又好奇問道：

”大蝦，你這么厲害，在學校排名肯定很靠前吧？”

“啊——”

顧立想了想，高中時期，他的成績一直是不上不下的，也就高考的時候，超常發揮，才勉強進了一本線。

“班里前二十。”

現在鄉鎮的高中，哪個班不是七八十人？

顧立所在的班級更離譜，人數最多的時候有一百零八個。

前二十，中上游，其實也不錯。

當然，現在的顧立是不滿足的，如果可以，他想上清北，或者選個將來好考公務員的專業。

或許，只有經歷過那三年的成年人才懂，職業的盡頭是公務員。

哪怕做個鄉村教師，也是一輩子無憂的事。

“這么牛，你哪個學校的？”

“山港中學。”

山港是顧立所在鎮唯一的中學。

“我今年也轉了過來，看來很快，我們就是同學了。”

“哦——”

顧立一個面無表情的“哦”又讓熊小燕無語了。

這是個書呆子吧，真不會聊天啊。

若是在網絡上，她早就88了。

實在是這鄉下同齡人太少，方言又聽不太懂，她已經有半個月沒說過一句話，憋得難受，不然，她真不想搭理顧立。

“那本雜志能借我看看不？”

顧立要不是有所求，也不愿意搭理熊小燕。

無用的社交，只會浪費他的時間和精力。

熊小燕放在小屋的有四本書。

除了《當代歌壇》，還有《第一次親密接觸》和《那小子真帥》，剩下的一本雜志是《花火》。

《花火》是去年才開始出版的，能買到的人不多。

此時的青春文學正是如日中天，等郭某的《最小說》于今年十月份創刊發行，青春文學的市場將更加燃爆。

當然，無論是青春成長，還是校園愛情。

對于顧立這個已過而立的大叔來說，已經不適合了。

顧立只是想看看有沒有投稿的可能，分一波青春浪潮的紅利。

畢竟大學時參加過校報的編輯。

后來工作之余，也是個撲街的寫手。

現在看到一條出路，總要去試試的。

既然要投稿，自然要了解他們的寫作手法與風格。

上輩子顧立沒看過這本雜志。

鎮上也買不到。

因此，只能厚顏向熊小燕借了。

熊小燕一怔，這四本書都是她偷偷用零花錢買的，平時寶貝得不行。

因為明天父母要來農村，害怕被他們發現，所以才拿了出來。

借？

顧立見熊小燕有些猶豫，便又央求道：“我只在這看一會，不帶出去。”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熊小燕也不好拒絕，于是抽出《花火》遞給了顧立。

見顧立雙手潔凈，指甲縫里沒半點污漬，懸著的心安了不少。

顧立道謝一聲，接過雜志，看著封面，兩個動漫的少男少女，紅著臉依偎在蘆葦蕩里，上面卷首語寫著：“就這樣銘記”

突然想到什么，又抬頭看了熊小燕一眼，面若桃花，目如秋波，唇若涂脂，眉如墨畫。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熊小燕眉間那顆醒目的淚痣。

難怪顧立會覺得她眼熟。

敢情是上輩子見過啊。

時間卻不是現在，而是一年后的暑假。

2007年的8月8日，立秋。

那天陽光正好，清風輕拂，吹皺一池秋水，波光如粼。

他在岸邊，她在水里。

已經呈現巨人觀的熊小燕。

是他一輩子都揮之不去的夢靨。

顧立一開始并沒認出她。

聽說她要轉來山港高中也沒怎么在意。

直到看到《花火》的封面，這才記起當時的場景。

這本書當時就在河邊，就在他的腳下。

又瞥見熊小燕眉間的淚痣。

一切就都對上了。

顧立不敢再看熊小燕了，低頭假裝看書。

聽說，熊小燕是因為高考失利才跳河自盡的。

哎，紅顏薄命，可惜了。

若是可以，顧立是想勸勸她的。

可看她下巴棱角分明，嘴唇線條清晰，不問便知是個性格倔強的人。

再說了，人窮莫入眾，言輕莫勸人。

轉校這么大的事，她的爸媽肯定是勸過了的。

他們都不能成功，顧立與她剛認識，說話更沒什么分量了。

現在，既然碰到了，先了解情況，看看有什么地方能幫到她的。

希望蝴蝶效應能大些，一件小事的改變，就可以徹底扭轉她的命運。

再不成，就等她高考后，提前來這邊堵人。

總之，盡人事，聽天命。

“高三的不是已經開學了嗎？你怎么還沒走？”

“我爸說檔案還沒調過來，明天再去看看。”

“……”

估計是她爸媽想再勸勸她，強行找了個理由來拖延時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