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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欠條

秦偉峰找到我時,我已經喝醉了,張佳盈正發愁怎么送我回家。于是秦偉峰先送張佳盈去了學校,帶著不太清醒的我回家了。抱著我走進臥室,我的兩只手繞著秦偉峰的脖子,和平時判若兩人,溫順得像一只小綿羊,軟軟糯糯地躺在他懷里,當他把我放到床上時,我依然沒有松手,嘴里喃喃自語,叫著余晨光的名字。

于是秦偉峰在氣憤之余,我在半醉半醒之間,在我倆結婚四個多月之后,第一次圓房。當秦偉峰看見床單上那一抹殷紅時,懸著的心總算落下,此刻的他知足且滿足,愛著的女人很完整地屬于他。雖然她的心里住著一個人,但是秦偉峰不介意,他知道先入為主,他堅信終有一天,我會遺忘。

第二天清晨醒來,看著躺在身邊的秦偉峰,心里空落落的難受。秦偉峰睜開眼睛,我一眼不眨地盯著他看,他伸手摸摸我的頭發:“你再睡一會,我去給你做早餐。”

我知道,現在的我應該接受現實,那個綺麗的夢,已經成為過去。接下來一段時間,秦偉峰晚上的應酬好像突然間沒有了,每天下班會來接我,回家后下廚做飯,我要幫忙,他也樂意,有一句沒一句地和我說著話。大概日子本該如此,沒有狂喜沒有大悲,白天各自忙碌,晚上回到同一屋檐下,相敬如賓。

張佳盈會在每個周末過來找我,雷打不動。我有時會帶她回家,秦偉峰給我們倆做飯,慢慢地她和秦偉峰也熟了,秦偉峰把她當成妹妹看待,但他不知道張佳盈是余晨光的表妹。而張佳盈也不在意秦偉峰和她表哥之間的過去,她只在乎我。秦偉峰喜歡我和張佳盈在一起,他說只要張佳盈在,我看著很開心,而他只希望我開心。我也習慣張佳盈存在于我的生活中。

秦偉峰以為我在霞姐的家政公司干不了多久,卻沒想到我要入股,和霞姐一起做生意,擴大店面。當我提出借錢時,秦偉峰拿起茶幾上的遙控器,關了電視,一臉驚訝地看著我:“你要自己做生意?你開玩笑吧?咱家這么大的生意容不下你嗎?”

“那是你的生意。”我一臉淡定地看著他。

“我的不就是你的嗎?你是我媳婦呀!”

“我是你媳婦,但我是獨立存在的,我要有自己的事業。”

秦偉峰從兜里掏出煙盒,抽出一根,點著。我看見他的嘴巴蠕動,從嗓子里低低發出聲,我知道他在說有病,他最頭疼的事情就是我和他保持距離。我依舊淡然看著他,眼神里透著執拗與倔犟。

“給你。”秦偉峰嘴里叼著煙,一只手從褲兜里掏出錢包,抽出一張卡,放在茶幾上:“里面有五萬,密碼是你的生日。”

“謝謝。”我拿起卡,從我的包里取出紙和筆,認認真真寫了欠條,遞給秦偉峰。

秦偉峰接過欠條,看了一眼,紙片在他手中很輕松地撕成碎片,撒在地上:“夏小七,我服了你!”

“我會還你。”說完,我走進臥室,身后傳來玻璃杯破碎的聲音。

秦偉峰是典型的大男子主義,他掙錢媳婦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而我從來不花他一分錢,處處和他保持距離,劃清界線。他多希望我像別的女人一樣會撒嬌、會吃醋、會和他吵架。只是我看起來嬌嬌柔柔,骨子里卻如此的理智與冷靜。

大概不愛便是如此,即使我接受了現實,接受了命運的安排,只是我的思想和靈魂卻無法接受。從小到大,我沒有依賴過任何人,我知道這個男人給我的愛是發自內心的,我會珍惜這個家,只是我無法用同樣的愛去回報他。而我的心思,也只能用在我的事業上。對于秦偉峰來說,此刻我的事業看來就是一個笑話。

和霞姐一起做生意,是我深思熟慮后的決定。霞姐在婚姻上受過挫折,離異后雖然沒有經濟上的壓力,骨子里卻有一股不服輸的勇氣,而她也有做生意的智慧和魄力。我像極了她遠在家鄉多年不見的妹妹,所以她對我有著不同于他人的特殊情感,再加上我聰明好學,一點就通,在生意上有自己的見解與想法。所以在她要開分店時,我提議要入股,她看我的眼神意味深長,我知道她也確有此意,只是我先提出來而已。生意要做大,她需要我這樣的助手和搭檔。

接下來的日子忙得不亦樂乎。選地址找店鋪,裝修店面、招聘店員,用了一個多月的時間。開分店最大的好處就是復制,輕車熟路,青出于藍勝于藍。當店里一切準備就緒,我突然想起來好久沒有張佳盈的消息。而新店的位置正好離她的學校不遠,于是我給店員一番交代后,去了張佳盈的學校。

走進校門口時,我卻不知道張佳盈的教室在哪個方位,我只知道她學的是護理專業。第一次走進大學校園,我被這種氛圍渲染得恍如昨日。夕照熔金,將校園緩緩浸入一片溫潤的光影里。斜陽溫柔地流淌在磚紅的墻面上,暈染出暖意,時間在此刻也放慢了腳步。窗格將夕陽切割成無數灼亮的光塊,古老的銀杏樹在風中輕搖,金黃的扇形葉片簌簌作響,篩下細碎的光斑,落在樹下、長椅上、還有靜坐的人影肩頭。

我的目光自枝葉的縫隙間滑過,鳥雀從樹冠中跳躍飛翔,飛向天空深處。濃密的樹影投在水泥臺階之上,臺階上印著斑駁的裂痕,如同時間之手拂過時悄然刻下的印記。這種場景陌生又熟悉,我站在此地,整個校園恰似一本我尚未翻開的書,每一個角落都潛藏著我再也觸碰不到的章節。

籃球撞擊地面的“砰砰”聲從空曠的操場傳來,帶著年輕的回響;自行車清脆的鈴聲掠過鋪滿落葉的小徑;三五成群的學生抱著書本走過,或高聲談笑,或低聲絮語,話語的碎片散落在漸涼的風里。更遠處,宿舍樓下,一段不成調的吉他旋律斷斷續續地響起,帶著生澀的青春氣息。在這座知識的城池里,想念如潮汐一般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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