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朱由桹低估了何督師。

先前他認為像何督師這樣屢戰屢敗的家伙，應當只會在衡山縣城簡單休息一段時間，稍微養足一下精力，就立刻繼續向南，馬不停蹄地逃跑到衡州。

可現實是，何督師并沒有這樣做。

自三月中旬逃到衡山縣之后，何督師和章總督已經在衡山前線堅持了二十余天。

這對于他們兩位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官來說，是很危險的。

畢竟，雖然對于湖南明軍來說，他們兩個的威望和能力都非常的有限，但他們的官位擺在那里，在清軍以及投靠清軍的帶路黨眼中，何、章二人顯然是兩條大魚。

就說這衡山縣之中，就有一幫想要背叛大明，去投靠大清給清軍當帶路走狗的漢奸，他們人數還不少，有二十余人，基本上還都是讀書人，故他們可以被冠以“衡山逆衿”之稱呼。

見到何督師和章總督二人都在衡山城之中滯留，這幫衡山逆衿覺得這是一個飛黃騰達的好機會，于是他們在商議一番之后，就果斷在三月下旬，就結伴偷偷跑出城，意圖前往北邊去請大清王師。

在這些衡山逆衿看來，若是在他們的幫助之下，何、章這二個偽明的督撫重臣，被大清兵擒獲，湖南的幾千里地，就可以一下子被大清朝平定，他們就可以因此在新主子那里立下大大的功勞，以后在新朝，他們肯定有著大大的前途。

衡山逆衿們本來是想要一路沿著湘江，一直向北前往大城市長沙去找孔王爺的，但半路上，他們卻被尚可喜麾下馬兵部隊截留，于是，在形勢逼迫之下，他們就隨機應變，轉而向這位尚王爺投誠。

話說尚可喜，這位大清智順王，先前奉命率軍進攻攸縣，在黃朝宣不戰自潰的情況下，便毫不客氣地徑直前往燕子窩，想要言而有信地洗了黃朝宣的巢。

可惜黃窩長收拾起來家當頗為利落，燕子窩沒留下多少東西，大清智順王尚可喜沒從窩里得到足夠好處，很不滿意，后果很嚴重。

被尚可喜統率前來進攻攸縣一帶的清軍，把披甲兵、輔兵、降附兵、隨軍民夫之類林林總總加起來的話，滿打滿算可以有兵丁一兩萬人，可若是只算本部戰兵的話，也只不過有二三千之數。

看著有些少，但這二三千兵基本上都是很早就和尚可喜投韃的老兵，基本上都是有馬的，在經常打勝仗的大清那邊，尤其是入關之后，這些尚部老兵分潤到的戰爭紅利頗為可觀，因此他們個個都是富裕的披甲兵，兵甲器仗馬匹等都精良充備，稱得上是精銳。

一路高歌猛進、所向披靡的尚可喜，仗著自己手下的清軍精銳，對明軍的戰斗力很是藐視，奪取燕子窩之后，既然他對黃朝宣很是不滿，哪怕聽說黃朝宣有著十萬大軍，他也實在是不屑一顧，自顧自地下令麾下馬兵，化整為零，以百余人、幾百人的小股馬兵部隊，對黃朝宣部進行追擊。

黃朝宣部一旦面對清軍不戰自退，便已經喪膽，哪怕是對于小股清軍馬兵，也沒有一丁點抵抗之力，再加上小股清軍馬兵行動速度很快，黃朝宣部輜重行動速度很慢，一快一慢之下，黃朝宣部落后的輜重基本上全部被清軍繳獲，其中自然就包括著黃朝宣這幾年來辛辛苦苦從湖南老百姓身上斂刮來的大部分財物。

除了繳獲黃朝宣部明軍的輜重之外，清軍還繼續緊追在潰散的黃朝宣部明軍之后大肆屠戮。

的確是屠戮。

畢竟，大多數背朝敵人只顧徒勞逃跑的明軍士兵，是對清軍馬兵沒有任何威脅的。

顯然，清軍小股騎兵的追擊，是黃朝宣部在半路大規模潰散的重要原因。

燕子窩在攸縣西北，基本位于衡山縣正東方向，黃朝宣的十萬大軍，潰散起來，自然是像沒頭蒼蠅一樣四散奔逃的，其中一部分攜帶財物的明軍潰兵向著西北方向逃竄，一股清軍馬兵緊隨其后。

在湘江邊追上潰散明軍殺人奪財之后，這股清軍馬兵正好碰到了衡山逆衿二十余人組。

然后衡山逆衿二十余人組，就變成了衡山逆衿二十人組了。

大清兵好心幫助他們把零頭去了。

多虧了帶頭的衡山逆衿反應的快，及時說明來意，并且說要提供重要情報，才免于全軍覆沒的危險。

這股清軍馬兵的頭目，在得知這幫衡山帶路黨帶來的情報之后，非常重視，他同樣認為這是一個立大功的好機會，于是，他便大發慈悲，饒過了衡山逆衿二十人組的性命，并將他們分成了兩份。

留下十個人做人質，并且派遣一小隊馬兵快馬押送他們前往燕子窩，將此等重要情報告知尚王爺。

再讓另外十個人當向導，引導麾下二三百馬兵不惜馬力向著衡山城方向騎馬疾馳，在清軍馬兵頭目的率領下，這數百清軍馬兵沿著塘路迅速掃蕩，其目的顯然是僅僅依靠著二三百馬兵，就奪取衡山城。

這就是身為橫掃天下、所向披靡的大清兵，帶給他們的自信。

幸好何騰蛟和章曠雖然能力有限，但總歸都不是傻子，而且由于三番五次被清軍暴打，他們對清軍的警惕心是極重的，在發現一夜之間塘報斷絕之后，他們當即大驚失色，緊接著立刻命令衡山縣城明軍要加強防備。

駐守衡山縣城的明軍，相當大一部分是胡一青、趙印選部的滇兵，這二位云南將領，是比較看得起何督師和章總督的，他們能夠聽二位督撫指揮，因此，在他們二將以及其麾下占據人數優勢的滇兵防御下，衡山城沒有被清軍突襲奪取。

甚至，滇兵還對這幾百膽大妄為的清軍馬兵進行了有限反擊，將清軍馬兵暫時擊退，并且斬獲了數十人，其中就有十名衡山逆衿。

畢竟，相比于馬術嫻熟，可以偷襲不得手就撤退的清軍馬兵，他們這幫帶路黨沒有馬，在清軍馬兵撤退時候，自然落在后邊，被胡一青、趙印選部的滇兵追上擊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