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嗣把柳玉白喚醒已是一刻鐘之后。
“到客棧了?”
少女睡眼惺忪,摸索半天都找不到襪子。
李嗣一陣無語,也顧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親,直接從角落抓起襪子遞給她。
——這哪是臥底同伙,分明是找了個累贅啊!
就在他還在為自己的未來憂心忡忡時,柳玉白已經收拾好上下衣物搶先下了車。
二人一前一后跨過客棧的門檻,映入眼簾的是李嗣從未見過的熱鬧景象。
一樓大堂里滿滿當當都是天南地北的修士,其中甚至還能看到化形功夫不到家的妖族與人類修士把酒言歡。
“在靈輝宗地界除非靈輝宗特別許可,所有修士均不得高空飛行。若是不坐直達靈輝宗的飛舟,就只能像我們這樣由邊界出入?!?
柳玉白一邊介紹一邊在來往的人流中擰腰移步,竟是出乎預料的靈活。
——她車上的樣子是裝出來的?
李嗣不明白了。
很快,堂內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這個外貌出眾的少女,頗有默契地一起調轉話頭。
“這是哪家的千金?模樣這般俊俏?”
“你問我我問誰去?不過看穿衣打扮應該是咱們東洲的。至于是誰家的和你這個練氣四層有屁關系?!?
“真他娘羨慕靈輝宗這幫毛頭小子。我要是進了靈輝宗,就是啥都不干,整天站路邊看美人就值回本錢了。”
“聽說這屆還有玉洲來的羽族呢。那可都是金發飄飄的美人,背后還有倆翅膀。”
“翅膀?那不是妖族嗎?”
“嘖,跟你這大老粗沒話講,喝酒喝酒?!?
——比想象中的要拘謹啊……
李嗣本來以為柳玉白會被粗鄙的散修調笑一番,還在擔憂自己怎么保護她,結果事實證明他白操心了。
說到底,會來靈輝宗看熱鬧的散修大多都是懂規矩的。
正所謂沒吃過豬肉還看過豬跑。
見識過幾個招惹大族子弟的倒霉蛋后就沒人自尋死路了。
這個世界的修士各個做著長生久視的美夢,哪可能把命丟在這種莫名其妙的地方。
放下心的李嗣不再把精力浪費在周遭散修身上,和柳玉白一起尋找錢南豐的蹤跡。
“在前臺。”
柳玉白見李嗣在人群中迷失方向趕緊拉了他一把。
他順勢看去,十來個打扮各異的修士正站在前臺和掌柜理論,錢南豐便是其中站在最前面的幾位。
這幾人除了錢南豐旁邊幾個是筑基的,其他都是練氣后期。在這個位置偏僻的客棧也算是有分量的人物了。
掌柜面色難看,嘴上只是不停重復著“通融通融”一類話語。
“怎么回事?”
柳玉白柳眉微蹙,興沖沖踏步上前。嚇得幾人立刻避開,生怕給自己惹來殺生之禍。
錢南豐表情有些尷尬,言簡意賅地概括了當下情況。
——沒房了。
“這客棧可是靈輝宗畫的乾坤地陣。除四樓作頂要維持原樣,二三樓都能擴展至少十倍。怎么可能沒房?”
柳玉白言辭有理有據頓時贏得滿堂喝彩。
掌柜幾乎要把苦字寫在臉上,不住搖頭。
“小姐,房間真是被人提前包了。這……就算房間空著,我也不能自作主張退錢啊?!?
“掌柜什么意思?別人的錢是錢,我們的就不是了?”
“對啊,大不了這退房的錢我們出!這里又不是什么荒野秘境不得不扎營露宿。真把我們當乞丐了!”
一路來風餐露宿的李嗣感覺自己莫名其妙中了一箭。
就在這時,一名五大三粗的壯漢從二樓看臺一躍而下,落地時沒有半點聲響。
他不屑地望了圈眾人,冷聲道:“掌柜,何事喧嘩?”
站在錢南豐身邊的筑基修士右手緊握住腰間的儲物袋,眼神頗為忌憚。
“道友可是煉體的修士?”
在不方便動用修士手段的客棧內,可以隨時暴起傷人的煉體修士占據著絕對優勢。
“呵。區區不才,被家主看中便從小修行此道。距離結丹還遠著呢?!?
李嗣下意識看了一圈眾人凝重的表情,心中多少有了數。
——會說這種謙辭至少也是筑基中期??磥斫裉旆块g是討不到了。
提前規劃住宿客棧并包好房間,這種舉動只有那些修仙大族和宗門才會做。
而現在靈輝宗最重要的活動是入門考核而非什么學術交流,所以應該是離靈輝宗不遠的修仙家族。
至于會派這個煉體修士出來,大概率也是為了讓眾人知難而退。
畢竟要是真的下來一個金丹、元嬰的長輩,場面就不大好看了。
“阿華,讓你出來接人怎么又吵架了?”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客棧門口站著一個身穿淡黃襖裙的妙齡少女,其身后跟著一大批衣著不凡的年輕修士。
單論五官精致她也許不及柳玉白,但從小養尊處優的經歷卻讓她生出一種獨特氣場。
這點從堂內所有散修都三緘其口便能看出。
如果說柳玉白還只是可能大有來歷。那這黃裳少女則是明擺著得罪不起的角色。
誰不服就去問問那煉體修士的拳頭答應不答應吧。
“小姐。不是我欺負人哈,咱這包三四樓的錢早就結算過了。這群沒眼力見的非得找茬,還說什么‘退房的錢他們出’。真是不把我們許家放眼里了!”
“是三河郡許家!”
“我說這排場怎么這么大,原來是許家??!”
“我想起來了!這煉體修士就是四年前徒手擰掉魔教弟子腦袋的許華。當時不少人叫好呢!”
李嗣聽了老臉一黑,悄悄退至眾人身后。
黃裳少女似乎十分厭惡這些吹捧的話語,強忍著不耐煩帶族中子弟走至前臺。
“諸位有情緒我可以理解,但——”
少女的聲音突然停滯,呆呆望著人群中的一人。
柳玉白。
“奴家柳玉白見過許家小姐?!?
她微笑著對黃裳少女斂衽施禮,眼神中卻流露幾分掩不住的害怕。起身時微微的顫抖則更顯出她強作鎮定的真相,無形間便激起旁觀者的憐愛之情。
這弱女子扮相之完美幾乎驚掉了李嗣的下巴!
這還是車上那個不諳世事的三無少女嗎?演員的自我修養,恐怖如斯!
——我能不能睡客棧不知道,反正這小妮子是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