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你要親自去嗎？”

錢皇后擔心地看著皇帝。

“不親自去看看，朱祁鈺怎么會死心呢？來人，穿衣。”

皇帝起身，看向宮外的方向。

朱祁鈺做出謀反的決定，朱七并不怪他。

可他選擇在這個時候動手，打攪了自己跟皇后相處的美好時光，就是真的該死。

深夜，一隊人馬浩浩蕩蕩從郕王府出發，直奔皇宮。

一路上，仿佛所有看守的侍衛都被收買了一般，暢通無阻地讓他們進了皇宮里。

等到最后一人進入皇宮后，宮門轟然關閉。

望著面前一片漆黑的皇宮內部，朱祁鈺大聲道：“有亂臣賊子想要謀逆，隨本王護駕！”

他打著這一旗號，帶人往前走了幾步，忽然之間停了下來。

黑暗中，一道又一道火光亮起。

城墻上，廣場上，都站滿了錦衣衛。

他們手里的弓箭和火槍，都對準了郕王一干人等。

火光中，一襲龍袍緩緩出現。

朱祁鈺遙遙望著皇帝，已經明白了一切。

難怪今晚行事可以如此順利，原來皇帝早就知道，故意放自己進來的。

目的也只有一個，一網打盡。

袁彬站在皇帝身邊，高聲傳達旨意。

“陛下有令，放下武器者，可留全尸。”

對于這些決心從龍的反叛者，朱七從來沒打算給他們活命的機會。

留全尸，是看在他們為大明流過血的份上。

朱祁鈺忽然越眾而出，拋下手中的刀，大聲道：“他們全都是忠心于我的衛士，請皇兄饒過他們及一家老小的性命！我朱祁鈺愿意自絕以謝天下！”

“你上前來。”

朱七招招手。

朱祁鈺還以為皇帝答應了，向前走了幾步。

等朱七看到他脫離了造反的眾人之后，馬上揮手喊道：“射！”

一時之間，萬箭齊發，瞬間就將那些毫無防備的人射成了刺猬。

郕王帶出來造反的這些人，沒有一個活下來。

朱祁鈺轉頭看到倒在血泊中的眾人，神情黯然。

“皇兄！非要這么狠心嗎？”

朱祁鈺嘶吼道。

“朕是大明皇帝，不是你的皇兄。若是朕不狠，你會如何對朕？既然敢拿命搏前程，就要有被殺的覺悟。”

朱七冷冷看著朱祁鈺，對他沒有一絲同情，只有濃濃的鄙夷。

到了現在這種時候，朱祁鈺還這么幼稚。

即便真讓他當了皇帝，大明也要因此走下坡路。

“那你為什么還不動手？忌憚太祖遺訓嗎？”

朱祁鈺瘋狂大笑，臉上充滿了窮途末路的絕望。

原本還想讓朱祁鈺自裁的朱七，在聽到這句話后，順手抄起身旁錦衣衛的火器，舉起來就是一槍。

“砰！”

朱祁鈺應聲倒地，死不瞑目。

朱七提著火槍來到他身邊，低聲道：“你別忘了太宗這一脈，是怎么當上皇帝的！”

說完，丟下火槍，轉身道：“郕王朱祁鈺造反不成，羞憤自絕，沒收其全部財產，貶為庶人。”

隨后，皇帝來到袁彬身邊，命令道：“查清今晚皇宮內所有參與郕王造反的人，押入詔獄，擇日問斬。”

“是！”

袁彬領命，帶著錦衣衛散開。

朱七騎在馬上，長嘆一聲，縱馬回宮。

第二日清晨，整個京城中都在傳著昨晚發生的事情。

在袁彬的有意安排下，郕王造反的事情人盡皆知。

百姓們對此的反應，都是萬分不解。

他們無法想象，一個養尊處優的王爺，會為了皇位做出這種事情。

不過這件事情很快就隨著另外一個消息的傳播而失去了熱度。

“陛下要削減賦稅了！”

具體的削減方案還沒敲定，這個消息就不脛而走，在皇宮外瘋狂流傳。

不到半天，整個北直隸地區全都知道了這個好消息。

上午，文華殿內。

內閣碩果僅存的幾位重臣齊聚，站在一旁，等候著皇帝到來。

內閣大學士曹鼐和張益在土木堡突圍之戰中戰死，戶部尚書陳循升為內閣首輔。

此外，吏部尚書李賢新晉入閣，站在陳循身旁。

張輔和于謙雖然沒有入閣，但兩人的地位甚至比閣臣還要重，也一并被召來。

三部尚書齊至，這場內閣會議重要性不言而喻。

不多時，皇帝進入文華殿，四位重臣同時行禮。

朱七坐在龍椅上，開口便問道：“昨夜之事，諸位可曾知曉？”

四人對望一眼，推舉張輔先開口。

“回陛下，郕王狼子野心，死有余辜，幾位同僚在等候時都頗為關心，見到陛下龍體精神一如往日，心中大定。”

張輔對皇帝的能力沒有半分懷疑，他老成持重，客套一番，也為一旁的幾位大臣探探皇帝心意。

“清官難斷家務事，郕王的事情就此過去吧！祁鈺臨終之前，以死進諫，求朕滿足他最后一個愿望，你們說，朕應該允許嗎？”

朱七不說是什么，反倒讓幾位重臣都不敢輕易開口。

到頭來，還是性子最直的于謙道：“陛下，常言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郕王無論生前有何過錯，死后都不應再累及家人。臣猜測，他應當是請陛下放過家人。”

“于少保放心，朕不是濫殺無辜之君。郕王遺言，希望天下再無藩王。他說大明想要真正傳承萬年，必須廢除藩王特權。世襲罔替，更是不應存在。”

朱七借這個機會，說出了心中謀劃已久的事情。

在他看來，太祖皇帝制定的很多政策，都很不錯。

但宗師世襲罔替，屬實是大明江山上的一顆毒瘤。

翻閱過史料后，朱七被明末宗室的數量震驚到。

到明亡之前，朱氏子孫竟然有百萬規模。

這么多不事生產光領俸祿的人存在，大明還好的了嗎？

四位重臣都是眼皮一跳，同時看向皇帝。

能說出這般違背祖訓的話，即便是貴為九五之尊也是極為大膽的舉動。

他們當然清楚，朱祁鈺哪里有這個見識，說出這種話。

多半是皇帝自己想說，托朱祁鈺的口罷了。

在朝為官者，誰不想青史留名，成為史書上的一代名臣。

眼下，這個機會就擺在他們面前。

珍惜不珍惜，就看各自的選擇了。

四人互相看看，依然是張輔先開口。

“老臣從太宗皇帝起入朝為官，到今日五十年有余，侍奉四朝先帝，見過的人才數不勝數，聽過的治國方略更是多如牛毛。

迄今為止，陛下所說的廢除宗室之言，是老臣見過的，當得上大明開國以來最雄才大略的政策！

一旦開始施行，后世子孫受益無窮！”

張輔很少這么滔滔不絕，一口氣說這么多話。

說完之后，他喘了口氣，依然難以抑制心中的激動。

“賜座上茶。”

皇帝揮手道。